這次的任務不容有失。雖然只是個備用計劃，但菲爾殿下的態度卻是極其堅決——的不同意。如此便引起了一些居心叵測的人的惡意。他也算看著菲爾長大的人，過去對嘉兒說不上好，但其實心裏也覺得嘉兒殿下不回來對大家都好。

    誰都知道，她一旦迴歸，不管馮侖家族的結局如何，嘉兒的結果都不會有多好。

    但任務歸任務，這次的勸說嘉兒迴歸，關係到他自己一位侄孫的修煉資源。自己膝下無子，那位侄孫算是家族裏和自己關係最親的人，相比瑪利亞夫人的兩個不清不楚的女兒，他還是選擇了自己的至親。這才主動請纓前來——算起來瑪利亞夫人和菲爾殿下不願意出面，那也就是他最合適了。

    但既然隱瞞著勸誘不成，加上剛纔自己費盡唇舌的交流，努克也知道凌十一不將主動權納入掌中是不會鬆口的，於是便和盤托出了。

    關鍵點，就在於那個樹宮試煉上。世界樹是白精靈與高位精靈信仰一般的存在，同時也是陸地上級別最高的領主生命，據說有著六十級的驚人強度。它庇護著伊芙萊爾，伊芙萊爾們也依存拱衛著它，兩者是從某種意義上的共生系統。

    而這種共生並不是全然默契的。事實上，世界樹本身有著自己的思想，並且同樣崇尚優勝劣汰的。因為只有強大的伊芙萊爾戰士，才能擔當護衛的重責。世界樹以植物之軀成就領主生命，難度可比一般的魔物高得多。因為身軀龐大，而且不能移動，它本身的防禦能力有限，尤其是面對領主生命尤其脆弱。

    一般來講20級以上的領主生命，就有可能對它造成致命傷害。

    而在他的樹根中建成的樹宮，就是給予伊芙萊爾力量的根源。事實上除開最初的兩代高位精靈，世界樹已經再無高位精靈伴生。而高位精靈作為目前已知等級最高的人類職階，已經基本處於絕嗣狀態。要不是高位精靈本身悠久的生命，恐怕這個時代就見不到高位精靈了。

    不過，還有其他做到無限接近這一級別的方式。而揭開其秘密的道具，就在樹宮深處。歷代，只有精靈王會接觸到這一層資訊，並且將它化為永遠的秘密掩蓋在世界樹根深處。

    每一代的精靈王大限將至之時，都會根據自己與世界樹之間的聯絡與高位精靈的建議和本身的意願，挑選出王的候補，送入樹宮。而能在其中找到那個秘密的人，就有指定王冠所戴之人。注意，是指定，而不是成為！當然，指定自己也是可以的。可唯獨這一代的規矩變了。

    因為能進入樹宮的人選並非由精靈王挑選——這一帶的白王在不久之前，突遭身份不明的強者刺殺，事後雖然沒有立刻暴斃，但卻一病不起，在不久後去世。在他治療的這段時間內甚至無法說話，自然，指定候補的機會也不存在。

    白精靈們失去了世界樹的資訊來源，不知該在什麼時候挑選誰來繼承王位合適。而高位精靈不理世事已久，就算有人願擔當此責，可他們千年多來與後輩眷屬的關係錯綜複雜，加之其大多對政務一竅不通，說的明白點，如今的高位精靈都是空有戰力的存在，也不知上位後究竟能否做到公正。精靈王可不只是一個象徵，決不能由無法管束下屬的人來擔任，讓白王庭陷入混亂。

    然而，不久之前，樹宮的大門開啟了。指引沒有到來，卻依舊開啟了大門，這讓白王庭的高層們陷入了短暫的混亂。

    按照以往的慣例，樹宮的開啟時限只有三十天。經歷了最開始的無措後，白王庭立刻召開最高會議，經歷了兩天的，最後決定——增加進入樹宮的人數總量。

    誰都想多一份機會，從最開始的對策商討，到最後人員決定的僵持不下，讓所有的白精靈都選擇了折中的方式。而擁有強大戰力的嘉兒無疑是有利人選。

    至少，從努克的說辭裡看來是這麼回事。然而這個理由聽在凌十一耳裏實在牽強。努克的話就此打住，可十一不打算給個答覆放他離開，也不像是打算結束話題的樣子，讓努克心中忐忑，不上不下。這樣的沉默實是一種無形的拷問，若是心智稍弱之人，怕是就會承受不住壓力，將藏住的話倒豆子一樣倒出來了。不過努克在談判場上也算頗有心得，面對十一儘管緊張萬分，表面卻不動聲色，依舊是一臉誠懇。

    良久，凌十一終於動了動嘴唇：“很危險吧？”

    言語之間並無具體所指。這也是一種審問的交流方式，透過這樣泛指向性的疑問來套出對方的話。不過這回其實主要還是對方話中的坑，其實實在是多到凌十一無力吐槽，才問了這麼一句話。

    努克神色一動，但眼皮依舊低垂著。凌十一對部下的愛護，在黑獄算是有名的，他也是打聽過一二。除開第一次出戰曾減員過以外，就幾乎沒有什麼損失，甚至大部分十一認為部下不能勝任的任務，都是單獨完成。

    何況嘉兒是凌十一的眷屬。

    “自然是有危險的，事實上，歷代進入樹宮後還能生還的，十不存一。尤其是當持有‘秘密’的人離開樹宮之後，樹宮的門就會關閉。”雖然也不是隨便找個人打聽就能知道的訊息，不過這並不是什麼秘密，努克並不打算在這種地方做文章。反而要是連這樣簡單就能印證的地方都支支吾吾，只會讓凌十一心裏因為嘉兒而變得印象分大跌的伊芙萊爾更加不可信。

    不過，這樣一來，帶回嘉兒的機會就又跌了一分。

    果然，十一先是一訝，十指交叉，指節輕抵額頭，沉吟片刻，便又問道：“會進樹宮的……並不是各族天賦最卓越的人吧？”

    努克苦笑，凌十一的話意有所指，他一聽便明白，仍是恭敬道：“原來或許不是天賦最上等的，但也不會太差。因為人都是由各族和高位精靈大人們建議，最後由現任白王陛下拍板決定的。可是這回，卻不是如此。”

    凌十一眉頭聽到這話，眉頭已經擰成一股亂麻。話到這裏也就可以差不多結束了，這已經印證了十一的預感——嘉兒只是被當做提高成功率的工具撿回去而已。

    要是以前，自己肯定會想也不想一口回絕。但人有了感情，就會免不了去思考一些顯然對現狀不利的考量。就比如——

    “嘉兒的妹妹也是樹宮試煉的人選之一嗎？指定王位的人，能指定自己嗎？如果能，馮侖家族憑什麼覺得嘉兒不會指定自己？”接連兩個問題，已經抵達了這次談話的核心內容。嘉兒猶豫的原因是難以完全割捨的親情，假如她的母親和妹妹不會有麻煩，自然無需再行多餘手腳；而後兩個問題則是

    “時機來的太差。雖然菲爾殿下是我族十年一見的天才，但也不是完全不可取代的，而且……事實上，她成為王的機會可謂微乎其微，爲了搏一搏額外的機會，雖然瑪利亞夫人反對，但其他人大多默許了。當然，假如嘉兒殿下願意進入樹宮，我們也並不打算再搭上菲爾殿下。”

    “指定自己是可以的，但是世界樹似乎對非白精靈的血統頗有意見，以往也有過普通的伊芙萊爾和白精靈混血所出得到過那個‘秘密’，卻無法將自己視為王位候補。”

    這下就明白了。

    嘉兒是混血，基本不可能成為新任白王。但要在樹宮裏的重重危險中奪取那份“秘密”，就需要足夠的力量。於是嘉兒就成了最好的選擇，風險可以讓大家都不在意的人擔著，但好處卻必然會由自己人得。而且中間那明裏暗裏暗示著只要嘉兒不去，就會讓菲爾補上的話，其實已經有了一分威脅的味道。

    “當然！事後我們也會做出足夠的補償。除了破格重入祖籍以外，嘉兒殿下也將在馮侖佔據一席之地，所有的功法資源都會得到相應的份額。”

    “呵呵。”

    十一冷笑，勾起的嘴角似是嘲諷又似是厭棄，森然氛圍開始籠罩這間並不算小的房間。努克起先只是感到一陣危險，但卻強壓下反擊的衝動。自己自問沒有失了禮數，態度也已經如此低三下四，凌十一雖然之前看來行事風格乖張，但就之前的風聞來看，不是不講理的人。

    然而逐漸加重的壓力卻讓他開始坐立不安，之後額頭更是不斷有黃豆大的汗珠，他開始大口喘息。而當一口已經幾乎肉眼可見的黑暗魔力在體內奔騰後，他才發現凌十一的壓力早就不是精神上的威壓了。

    他不明白自己錯在哪了，然而不等他忍不住提問，就聽十一從四面八方迴響的立體聲環繞纏來：“只是不喜歡其他的‘血統’，但帶出‘秘密’的人身上流著什麼血卻不要緊是吧？”

    “也就是說，即便不是白精靈，也可以進去嗎？比方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