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等一直出了大門很遠，十一便打算把手鬆開。可到這時，他才發現嘉兒的手比自己攥地更緊。十一瞥了一眼微微垂首看不見表情的嘉兒，嘆了口氣，道：“覺得你家裏可能出了什麼事吧？”

    嘉兒身體一震，才把頭抬了起來。她的眉眼間依舊是原來的模樣，可真是這樣，才容易看穿。

    在發生大事後還收斂表情，就意味著心事。

    十一說的沒錯，嘉兒在仔細思考過馮侖家的反常態度後，確實有些擔憂。他們急召一個已經被除籍流放的族人迴歸，加上那樣遮遮掩掩不盡不實的說辭，顯然目的是嘉兒的戰力。

    而什麼問題會和戰力搭邊的？

    暴力衝突。

    白王庭在這段時間裏，顯然是出了什麼事情。而這件事促使強大的馮侖家也開始不擇手段。十一和嘉兒都是對蛛絲馬跡極度敏感的型別，差別只是，嘉兒在絕大部分時候都會當做無事發生。

    那麼在這種衝突裡，嘉兒的母親和妹妹會怎麼樣？一開始她會拒絕，只是覺得白王庭多她一個不多，可要是真有什麼危險，血脈親情可不是這般能輕易割捨的。

    不，假如是十一自己的話，或許真能做到鐵石心腸……不過嘉兒終究還是個有人類感情的人。十一無法深入剖析理解，但卻能清楚地“知曉”。

    十一看她變得有些猶豫的神色，接著說道：“你仔細想想那些人的態度，現在還想回去嗎？”

    嘉兒搖搖頭。不過看那有些茫然的神色，顯然不是表示否定。

    “好吧，要是不能決定的話，我建議還是回去一趟，先搞清楚情況再說吧。”

    嘉兒臉上訝色一閃而逝，心想那你剛纔還這麼義正言辭地替我拒絕，這麼快改變主意真的好嗎？不過十一就像看穿了嘉兒的心事一樣，立刻給瞭解釋。

    “我只是說你跟著我，可沒阻止你回家‘探親’，”這話十一說的面不改色，“只是到時候該怎麼做，我說了算。嘉兒，他們請你回去，也必須是請你回去。不管是把你綁回去還是誘拐回去，性質都是不同的。”

    “別給對自己惡語相向的人好臉色看，否則只會讓他們覺得你軟弱可欺。而且就算去白王庭，也不是非得經過他們同意。”

    ……

    又叮囑了嘉兒幾個要點，十一也不管嘉兒究竟有沒有聽懂，就先行回去了。一開門，十一就看見一臉扭扭捏捏的妲麗婭已經在自己房間等候。

    妲麗婭會出現在自己房間並不奇怪，這些年來自己的房間她幾乎是想進就進，屢禁不止。自己也不知道沒收了妲麗婭多少把備份鑰匙了，但是沒用。就算臨時換了鎖，她第二天總能拿到一份備份鑰匙，最後十一自己也放棄抵抗了，反正妲麗婭一直以來對自己都沒有惡意，反而幫助頗多。

    不過她面對自己會是這樣一副表情倒是頭一回。一直以來不管在外人面前有多矜持，她面對自己總是大大方方，坦然到讓十一週圍的人都明顯看出不對。

    這一次卻表現地有些尷尬，半晌過去，才生硬地憋出一句：“對不起。”

    十一：“？？？”

    然後妲麗婭便解釋了一通，關於自己在戰爭期間本來是找家裏人理論些事情，沒想到十一會在前線遇到這麼危險的事，而自己卻偏偏在這時候被家裏人扣住了，沒能在十一最需要的時候出現云云。一邊說著一邊泫然欲泣，簡直就像遇到危險的是自己不是十一一樣。

    十一雖然不太明白她道歉是什麼意思，不過也大概知道這話是想說她很關心自己的意思，也稍微安慰了幾句，表示自己沒事了，妲麗婭無需歉疚什麼。

    然而旋即話鋒一轉，妲麗婭乘勢說道想帶十一回到族裏去好好道歉。不過這話有些吞吞吐吐，妲麗婭說著說著，最後自己的臉都紅透了一片，一邊偷瞄十一，看他是什麼反應。

    “我這段時間可能會去白王庭一趟。”

    誒？！

    “是嘉兒的家人那裏的事，不過還沒確定。但是大概近期沒空去其他地方了。抱歉。”

    這是……

    見……見家長！！！

    “可惡，被搶先了……”妲麗婭偏頭臉朝下，視線對著地面，咬著指甲，盡力讓自己別哭出來。然而眼角還依稀能見到液體的微弱閃光。

    “……你說什麼？”十一狐疑地問。

    “啊！沒什麼……話說回來嘉兒還有家裏人啊，我之前可從來沒聽過呢！”妲麗婭迅速岔開話題。

    “我也是剛纔才知道的，白王庭的馮侖家族來人了，剛纔還在前面兩次左拐的那間會議廳。他們想帶走嘉兒。”

    “所以，談妥了？”

    “不，我剛把他們兩個人打了。”

    “……”這是什麼地方性的禮節嗎？

    “我剛剛和嘉兒說好了，要是他真的想回去看看，就跟我一起去。那群人態度太差了，我覺得有必要好好教教他們求人的態度，不然之後只會得寸進尺。”隨後，十一便把事情全部同妲麗婭講述了一遍。

    妲麗婭聽完了，點點頭。確實是這麼回事，這點她本人最有感觸。這些人看似同一家族，但未必會記得自己的好，反而一定會盡可能地壓榨對自己好的人，還把這當做理所當然的事。就和老師對學生放得越寬鬆，出現殘次品的機率就越高是一個概念。

    “那要是他們就這樣離開了呢？”

    “大家省事不是最好不過了嗎？這說明有沒有嘉兒，影響不大。嘉兒是否回去，說白了就是擔心自己不回去會讓母親和妹妹難做。既然嘉兒不是最重要之一，那回不回去也就同樣不重要了。”

    妲麗婭點點頭，隨後展顏一笑：“十一總是在為別人著想呢。”

    然而十一聽到這話，卻沉默了。良久，他才意味深長地對妲麗婭說：“妲麗婭，你考慮事情的時候，都是以什麼做標準的？”

    “嗯？我？心情啊！想到什麼就怎麼做唄！”然而妲麗婭沒能聽出十一的言外之意，就隨隨便便地應和。

    心情啊……

    “怎麼樣才能像你一樣？”

    “什麼意思？十一哥哥要像我什麼？”

    十一走到床邊，仰面躺下。

    “我想為自己做些事情了。這裏麵沒有別人的份，就是隻憑著自己的意願做事。”

    “你原來都在做違心事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