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局就比較老套了，自己是全白王庭唯一的異類，自己做出的解釋自然沒人相信。再者如此眾多的傷員，還是被挑斷全部手腳筋。就算是嘉兒說的是事實，她也會是受罰更重的一方。

    而惡意傷害自己的同胞，還是這種近乎斷人前途的事，則是死罪。

    然而在母親的據理力爭下，自己沒有受到肉·體上的懲罰。取代的，是流放。

    “從今天起，我們作為母子的情分就盡了。我不管你是什麼東西，以後，別再提起我們母女的事，更別提你的父親。”

    “你不配。”當母親面容冰冷地說出這種話的時候，嘉兒第一次體會到了心痛的感覺――哪怕她不理解。

    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麼？為什麼你們都一個個擺出可憐我的表情？

    她不知道，只知道心灰若死的自己開始四處流浪，全憑著求生本能行動。她不知道，當時年幼的自己已經有著14級的戰力，這個前所未有的晉升速度堪稱人類之最，只有高位精靈能與之媲美。加上精準控制力量輸出的能力和一堆亂碼般的屬性面板，結果一個個對她圖謀不軌的人都不明不白地死去。她從這些人身上獲取了活下去的資源。

    她不是沒想過是否該按著以前父親的教誨去做。然而，結果是殘酷的。

    當你幫助別人的時候，別人也會幫助你。這就是東方沙德人所說的“得道多助失道寡助”。這是父親教給她的。

    然而她之後為一個村莊除去一害，卻被這群自己幫助的人迫害。無奈之下，自己屠盡了這個村莊上下。

    嘉兒直到現在，也不懂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麼。但她放棄了掙扎，被投送進了監獄。

    之後的事，有很多，但不重要了。因為，自己遇見了十一。這是第一個對自己伸出援手的人――哪怕對自己造成傷害的也是他。但情況不一樣了，她那時還是敵人，現今卻是十一的眷屬。

    十一和別人不一樣，我表現好會誇我，我受傷了會替我包紮，我犯了錯會來指正，也不會對我又打又罵的。

    嘉兒很喜歡這樣的十一。

    所以……

    看著這個會議室，滿屋子的白精靈和風行者。

    她是第一次，生平第一次感到對世界由衷的嫌惡。

    自己，為什麼會出現在這兒呢？

    ……

    為首的老白精靈看眼角層層疊疊的魚尾紋，確已經是真的風燭殘年，一身功力也不知道剩下多少。這人嘉兒認識，努克·馮侖，是他們一系的長老會成員之一，但只是末席左右，平時都以母親的管家自居。不過早在她被流放前一年就退休了。

    原本這樣老的只剩資歷的老精靈都不會在外走動――白精靈聞名天下的可不只是血統與職階，還有男女盡皆妍麗的容貌。普通的白精靈在老去後，一般都會因為害怕自己人老珠黃的模樣給別人留下不好的映像，閉門不出。即便是長老會，在集合會議的時候也會在身前支起一扇屏風。

    像這樣只遮了一方面紗就出門見人的，著實少見。可這也讓嘉兒愈發不安。

    在白王庭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以至於需要長老會出麵？白王庭沒人了嗎？

    “殿下。”老精靈的一個長揖到底的鞠躬讓還沒搞清楚狀況的嘉兒嚇了一跳。這群老玩意兒也有低聲下氣的時候？還是對自己？

    “您在外歷練多時，也該回去看看了。老奴一行代表白王庭馮侖家族來請您回去，外面的船隊已經在等您了。”老精靈還用著過去的自稱，儘管他已經不是那個管家了。

    然而嘉兒不答。她雖然從來沒理過白王庭的大小屁事，可也知道，“除籍流放”是除開死亡以外最大的懲戒。“歷練”？用穆特巴的話來說“我可去你·媽的吧”。自己早就和白王庭沒有半點關係，突然來一群人請自己回去，還一路追到黑獄來……

    她需要一個解釋。

    “咳咳，”老精靈乾咳幾聲，對著周圍的沙德人道，“幾位，我們和殿下還有些家事要談。”言下之意就是想讓他們迴避。而這些嘉兒根本沒見過的人也都很配合，自大門陸續出去。至於是在外面等待還是真的離開，就不得而知了。

    “嘉兒殿下，在我們的爭取下，您的名字已經可以重新載入家譜。您在死者防線的活躍我們都看在眼中，即便長相略有不同，但確實是白精靈的高貴血統。”還不等嘉兒提問，老精靈就立刻為嘉兒解惑。

    嘉兒聽了，本來緊繃僵硬的臉也緩和下來。

    是這樣麼？自己已經能回到家族了啊。她當初被流放是整個白王庭幾族共同的決定，當然重新回到白王庭也不是一家之言就能決定的。

    是母親嗎，她還沒放棄我？

    “不過，此事事關族群血脈。依舊有人抓著您的相貌不放，認為您只是個竊取了高位精靈大人們和世界樹眷顧的外來者而已。為此，回到白王庭，您還需要透過最後樹宮的試煉，以證明自己的血統純正。”老精靈侃侃而談。

    嘉兒皺眉。雖然她確實想回家看看，但樹宮就……

    此時，老精靈眼中一抹狡黠，語氣陡然變得沉痛：“主母和小殿下都很想念您，為此茶不思飯不想。雖然之前也對您頗有冷落，可畢竟血濃於水。”

    “過去，因為您的情況特殊，直到那事發生後，主母才下定決心讓您離開白王庭。她後來對老奴說過，‘畢竟是自己的骨肉，與其讓您在這裏受罪，倒不如送到外面去，還能有個活頭。’可眼下就是您回來的機會。相信您也希望母子團聚吧？”

    這話，嘉兒可不知道。但是因為自己長的不像伊芙萊爾，加上完全無法被偵測出的天賦，確實這些都能成為被疏遠的理由。

    仔細想想，或許當時母親也有自己的難處吧。這點從妹妹的變化上就能看出來。總是黏著自己的妹妹為什麼突然開始疏遠自己？如果

    自己能回去，或許真是皆大歡喜？

    但是，這樣就要和十一說再見了吧。她一些常識還是知道的，比如，十一這樣的“兵器”表面行動自由，其實根本沒什麼人身自由可言，到哪都有人監視。自己要陪著十一，就要留在黑獄，留在斯圖亞特。

    嘉兒左右搖擺不定，神色掙扎。但最後還是長出一口氣，平復了下呼吸，睜眼正色道：“我不回去。這裏有人需要我，但是白王庭，有我沒我都沒差吧。”

    沒錯――十一需要自己。他已經遣散了所有的從屬官，只有作為眷屬的我能陪在他身邊。

    經歷過那樣流浪生活的自己，最理解孤獨是生命的大敵。她當初放棄抵抗被關入大牢的時候，心裏的念頭就只有一個“死”字。

    只是自己沒有膽量自殺，而別人又沒人能殺得了她。十一不一樣，這個機構為他準備的敵人全都強的突破天際。

    如果沒有自己的話，或許真會死也說不定，就像那天還不知道【釘枷使徒之槍】的效用，獨闖敵人陣營的時候那樣。

    嘉兒不希望十一出事。

    然而這話卻給了伊芙萊爾們一個不好的資訊，努克皺眉，心想難道即使在訊息閉塞的黑獄，嘉兒也已經得到了什麼訊息了？

    然而他表面上依然一臉恭敬，似是全無所覺。

    後面的人卻有人忍不住了，一名英俊高大的白精靈怒目而視，大聲道：

    “嘉兒，我們馮侖這是給瑪利亞夫人面子！你別給臉不要臉！”

    本來他就反對這樣一個血統不正的人再回白王庭，此刻來請也只是事出無奈。如果不是白王陛下突然過世，怎麼還會出這檔子事兒？！

    本來讓不純血統者參與樹宮試煉，馮侖家族就頂著巨大的壓力。要不是過往的成績單和嘉兒在斯圖亞特的表現，纔不會做出將人除籍又引回祖籍這樣的事。而他們都低聲下氣來請人了，嘉兒卻拒絕，這簡直就是公然打臉。

    無功而返，馮侖家族的這個決定就成了天大的笑話。他這輩子也別想在白王庭抬起頭來。是以說出了這般難聽的重話。

    壞了！

    “圖斯特！”老精靈厲聲喝止那人，隨後幾乎快跪在地上了，向嘉兒道歉：“殿下，下人不懂事。還請您別和他一般見識。圖斯特，還不快向殿下道歉！”

    然而那年輕白精靈也知道自己壞事了，可臉上的不服卻怎麼也掩飾不下去，只能重重低頭。而腰板依然挺直。

    “對不起！是我冒犯了！”

    這時努克偷偷抬眼望嘉兒，見她的表情沒有變化，稍稍鬆了一口氣。

    看樣子她沒生氣。

    然而，這種想法大錯特錯。要是十一在場，就知道這時候看不清想法的嘉兒思想纔是最危險的。

    不過即使是十一，也只知道結果一定不會好。他卻不知道，嘉兒和自己完全不同的另一部分。

    啊嘞？是我會錯意了嗎？他們不是來接我回家的嗎？但其實這不是誰都沒有接受我嗎？回去還要和以前一樣被孤立嗎？要是自己以前做的事沒人原諒，是不是說會比孤立更嚴重？那群被自己打傷過的人會來報復嗎？大人們會繼續袒護他們嗎？會幫他們來傷害我嗎？我會……

    死嗎？

    十一說過的，有危險就要在萌芽之前解決掉。

    殺了他吧。

    身體看似隨意地側了一個刁鑽的角度，嘉兒的纖手，已經搭上了劍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