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回家
太陽照在小鎮的每一個角落。
走出這條陋巷,就是小鎮裡最長的街道了。
街上已經滿是人了,每個人手裏都拿著或多或少的東西,他們一定是大獲豐收了,因為每個婦女的臉上都洋溢著笑容,要麼是菜販子少算了幾文錢,要麼是多順了一根黃瓜。
這些市民總是特別容易滿足,尤其是和菜市場打交道的婦人老嫗。
小偉一步步的走著,他又經過了這個菜市場,這是他到長街必經的道路。
可是就在這時,他駐足了,他看到了一個本不該在這裏出現的人。
正是租住給他們那間陋室的老嫗。
老嫗此刻也已看到了他,快步的走向前去,手舞足蹈的比劃著什麼,可是小偉並不懂得啞語,於是他示意老嫗停止下手上的動作。
可是老嫗並沒有停止,而是就在小偉不耐煩的時候,從袖口裏掏出來一把匕首,筆直的刺向小偉的胸口處,這麼近的距離,在毫無防範的情況下,是萬萬不可能躲避的。
但是說時遲那時快,小偉側了一下身子,老嫗以沒法變換匕首的方向,於是直插入小偉的肩膀。
此時的從菜市場出來的人看到這一幕,便四散逃開,但並沒有走遠,這些人總是這樣,她們怕惹事,但也有著極強的好奇心,豈非因為她們的生活本就簡單而又單調,發生這樣的事情,已足夠她們談論許久。
小偉早已經拔出了手中的劍,直接將老嫗的頭顱割了下來,就像是一個皮球,在地上滾來滾去,直至皮球一樣的頭顱靜止下來,老嫗的身子還未倒下,而是從脖子出往外噴血。
隔得遠遠看熱鬧的婦人,看到眼前的這一幕,已經開始作嘔。
小偉沒有動,而是抬起頭看了一眼太陽,熱烈而刺眼,可卻並沒有溫暖他那雙冷酷的眸子,甚至是連那層薄薄的潮溼的霧,都沒有完全消融。
冬梅究竟在哪裏?
這個老嫗為什麼要佯裝聾啞人,而且算定了他們會落宿在那裏呢?
這一切又是誰在背後指使呢?
小偉閉上了眼睛,彷彿睡著了,眼角早已沁出了淚珠,看起來就像是凝結在冰冷的花崗岩上的露水。
他單薄的身體就任由這初春的寒風吹著,搖搖晃晃,彷彿隨時都會倒下。
可他不能倒下,他必須要儘快找到冬梅。
多一刻的等待,就會多一刻的危險。
於是他大步流星,沿著這條長街,筆直的走向花苑樓。
葉真此刻正在端著一壺酒,他似乎是嫌杯子太慢了,咕咚咕咚的對著壺嘴喝了起來,甚至是連換息的時間都省去了。
花仙子皺著眉頭,道:“看你這猴急的樣子,又沒人和你搶!”
葉真將酒壺從嘴角出拿了下來,又將蓋子掀開,往地上倒了倒,竟沒有一滴酒掉落。
他這才舒展開眉頭,道:“沒人搶,不代表沒有人打擾!”
沒過多久,朝陽已經將一個人的影子輕輕地送了進來,長長的黑影將花苑樓大堂裡有陽光的地方鋪滿。
葉真道:“她並不在這裏,你恐怕是找錯人了,更是走錯了地方。”
小偉道:“我知道她不在這裏,但是這裏的人一定知道她在哪裏!”
葉真搖了搖頭,嘆了口氣道:“我若知道她在哪裏,也許就不會坐在這裏飲酒了,因為有人豈非比你還想要找到她?”
小偉看了一眼花仙子,發現此時的花仙子就像是一頭餓狼,從他踏入這個大堂開始,便一直死盯著他。
小偉沉默了半晌,便一步步的走了出去,他的背影看上去是那麼落寞,佝僂著身子,彷彿一刻之間已經蒼老了十歲不止。
葉真嘆了口氣,道:“一個鐵打的漢子,卻爲了一個女人耗神至此,真不知是福還是禍啊!”
花仙子仍舊等著大堂的門口,道:“那要看這個女人了,若是在我看來,這是禍,而且是大禍!”
葉真道:“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一切都是命啊!我們每個人從生下來的那一刻,恐怕就已經註定了此時此刻的命運,或者說,從那一刻起我們都已經落入了這場陰謀之中。”
花仙子皺著眉頭,道:“若在平時,我定是不會相信有人能將一場陰謀籌劃近二十年,可是經歷了這麼多之後,我竟已經相信了,因為那個女人的籌謀實在是太過精準!”
葉真沒有搭話,而是也開始看向廳堂外。
外面的陽光很明亮,從這裏望出去還有些刺眼,可是葉真還是一直盯著,也許他並沒有看向外面,只是將目光放置在那裏,神遊著其他的什麼事情。
花仙子道:“你是不是想著要回莊子了?”
葉真嘆了口氣,道:“是啊!可是我該如何面對葉話呢?”
花仙子道:“你只關心葉話,就從不擔心家裏的那隻鬼嗎?”
葉真沒有回答,反而是又丟擲了一個問題,道:“你知道對付鬼最好的方式是什麼嗎?”
花仙子不是很自信的答道:“請個道士?或者畫個神符?”
葉真哈哈一笑,道:“非也非也!對付鬼最好的方法就是心裏無鬼!任由他蹦躂吧,總有一天他會自己忍不住跳出來的,只要他敢跳,就有人將他降住,這個世界上從不缺少捉鬼的鐘馗!”
花仙子道:“看來你很自信啊?”
葉真道:“身為天下第一莊的少莊主,如果連面對江湖人的勇氣都沒有,恐怕這個天下第一莊也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此時的花苑樓門口,小偉還在呆呆的站立著,這個不算很大但也不算很小的鎮子裡,突然讓他無所適從,他不知道該往哪裏去。
他本就是慕容遜的一把劍,雖說只是隱忍,可是他早已習慣了跟隨,卻不懂得如何去尋找。
於是他就像是一個丟了魂的人,行屍走肉,佝僂著身子,連手裏的那把劍都隨時可能掉落在地上,他緩慢的走著,不知不覺間,又回到了那間簡陋的屋子,門口還擺放著他早上剛剛打來的好酒和幾兩熟牛肉。
他將這些拿進了屋子,坐在那張破床上,一個人吃著喝著。
既然沒有歸處,只能選擇在原地等待。
因為這是他最熟悉的方式,這十幾年在慕容遜身邊,他學會的就是等待時機。
葉真已經起身了,他必須要回家了。
花仙子道:“你要回去了!”
葉真道:“該回去了!冬天已經過去,塵封的大地要開始忙碌了,所有的花草都開始蠢蠢欲動,我也該準備準備了!”
花仙子起身,堅定的站在葉真的身邊。
葉真皺著眉頭,道:“你真的打算要和她站到對立面了?”
花仙子嘆了口氣,道:“這是我能決定的嗎?她已經將我放置到你們的陣營了,我本就沒有選擇的餘地,不過是明哲保身罷了!”
葉真道:“好!那就讓我們一起看看那個女人究竟想做些什麼吧!”
長街上的人來人往,酒樓裡推杯換盞。
每個人都在看著葉真和花仙子,這些人一直都知道葉真和花仙子走的很近,也很想知道這一對究竟會走向哪一步,所以格外的關注他們。
天下第一莊的少莊主,花苑樓的老闆。
這樣一對絕不可能是門當戶對的鴛鴦,如果真的結合在一起,一定是這個鎮子上最大的事情,沒有人願意錯過一丁點的訊息,這是鎮子上每個人茶餘飯後的談資。
天下第一莊的門口,一切都沒有改變,只是有些冷清了。
曾經每天都會有絡繹不絕的江湖人踏入這道門檻,可如今整個鎮子上外來的江湖俠士都少之又少。
葉真嘆了口氣,然後大步流星的走了進去。
門口的護衛連眼皮都沒有抬一下,他們自從經歷了一個冬天的沉寂之後,已經習慣了無人問津,索性破罐子破摔,按照自己最舒服的方式活著,沒有人對他們而言又何嘗不是一件好事,可以肆無忌憚的靠在門框上瞌睡。
進入了大門,葉真和花仙子都駐足了。
此刻葉真突然不知自己該去向哪裏?
是該去廳堂嗎?去和自己的父親打一聲招呼,並詢問一下這兩天有沒有發生什麼事情?
還是該去葉話那裏,將老酒翁身亡的事情告訴他,並將許大娘的身份也對他坦言?
可是他明明知道,父親是不會和他說任何一句有關於這件事情的話。
而對於葉話,他更是沒想好該怎樣開口!
花仙子似乎已經知道了他的為難,於是開口道:“我想去看看你的住處!”
葉真轉過身子,朝花仙子笑了一笑,道:“一個女人這麼聰明,不見得是一件好事!”
花仙子道:“你怕我和冬梅一樣?”
葉真哈哈一笑,搖了搖頭,道:“一個人有多大的力量,就要承擔多少事情!而作為一個女人,越是聰明,越要承擔本該男人來承擔的事情。”
花仙子嘆了口氣,道:“然而我已經在承擔很多男人在承擔的事情了!”
葉真道:“那可不然!你承擔的這些事情,或許在很多男人看來,都是萬萬不想承擔的。”
花仙子道:“可是命運弄人,很多事情逃無可逃!”
逃無可逃!
葉真也是這麼想的,他也想逃離這場陰謀,過著自己逍遙快活的日子,可是他真的逃得了嗎?
就像是他說的,在他們出生的那一刻,就已經決定了要和這場陰謀鬥個天昏地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