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男男女女
漆黑的夜,方圓五里沒有一絲燈光。
一陣風沙迎面捲來,將人吹得幾乎睜不開眼睛,可是此時的葉真竟然都沒有眨一眨眼睛,只是站在金府的門口,一動未動。
花仙子忍不住悄聲問道:“你真的決定了嗎?一定要參與那件事情?”
葉真望著一片黑暗,他的眸子也是漆黑的,彷彿已經和這夜融合在了一起,幽幽地道:“等黑暗來臨的時候,我們知道它還會更黑,可是等到最黑暗的時刻過去,就會慢慢迎來光明!此時已經是最黑暗的時刻了,不是嗎?”
花仙子緊閉著嘴,沒有再說話,卻有一絲晶瑩,慢慢地從眼角沁出,只是也只是那麼一瞬間,隨即便被風乾了,沒有一丁點兒的痕跡。
葉真沒有回頭,並沒有去看花仙子,他開始往前走,走入了鋪天蓋地的黑暗中,他知道此刻只要踏進這夜色裡,就不會回頭,直至抵達目的地。
風更大了,神農、如來二山上吹出來的風,還夾著一些未融化的雪,只是落到人的身上,轉瞬就化成了水。
他們又回到了這個酒家,木板蓋的屋子,彷彿已經被這大風吹得搖晃了起來,他們走進去,可是四面八方的風還是從縫隙裡鑽了進去,已經是冰冷的。
火爐還未完全熄滅,葉真將酒壺拿下來,倒了兩杯酒,遞給花仙子,咕咚咕咚灌了下去。
花仙子道:“你已不知道他們去了哪裏?為什麼不讓奪命金開啟那封書信,看看他們究竟說了些什麼。”
葉真道:“奪命金已經幫我們看過了,他既然沒說什麼,就證明這封書信只是個陷阱而已。”
花仙子皺起了眉頭,道:“陷阱?”
葉真道:“他們既然將奪命金關進了暗室,還將你我的身份告知於他,豈非就是想借用他的手來拖延我們的時間,這樣才能給他們自己製造更多的時間!”
花仙子不再說話,她知道葉真所言不錯,冬梅是見識過葉真聰明才智的,她知道這些小把戲絕不會令自己和葉真喪命,但是足以拖延一段時間了。
葉真已經在火爐裡投放了新柴,花仙子看著重新燃起的火苗,卻並沒有感到溫暖和希望,她整個人的心已經沉入冰窖,她突然想到,自己為什麼一定要找到冬梅和小偉,那個人的死活和自己有什麼關係呢?
她一瞬間腦子像是炸開了,什麼事情都在往這裏麵涌,就像是山呼海嘯,萬馬奔騰,她是痛苦的,太痛苦了!
葉真看了她一眼,嘆了口氣,倒了一杯酒,遞給花仙子。
他沒有說話,男人本就不該多話,尤其是在女人難過和痛苦的時候,因為此刻不論你說什麼,都是錯的。
花仙子抬頭看了他一眼,並沒有接過那杯酒,而是攔腰抱住了葉真。
葉真就這麼站著,一動未動。
黑暗,只有火爐裡的光,把兩個人的臉映的通紅。
然後黑暗中響起了一個人的聲音,耳語般低語道:“我們離開這裏吧!”
這個聲音是花仙子的,葉真從未聽過如此溫柔的聲音,她的聲音一直都是帶著冷漠和殺氣的,可此時卻是如此溫柔,溫柔的都能捏出水來。
葉真搖了搖頭,過了很久,才意識到花仙子根本看不到他的動作,於是緩緩地道:“你我都知道,我們是走不了的!”
屋子裏的風突然停住了,火爐裡的焰苗直直的向上衝。
花仙子沒有說話,這世上有很多事情是不用說出來的,就說這男女之間,總是需要做出來的!
她低著頭,手在黑暗中摸索,找到了葉真的手,用力的攥住,她攥的很緊,彷彿要把他的手給捏碎。
葉真用另一隻手將花仙子的臉托起來,然後低下了頭。
她的嘴唇很潮溼,這爐子裡的火併沒有將她烤乾,甚至都沒有將她暖熱,他輕輕的吻著她,用熟練的動作引導著面前的這個並不熟練的女人。
這樣的時刻本不該多想的,可是葉真偏偏開了小差,一個青樓的老闆,本應是風花雪月的老手,可偏偏卻對於男女之事一無所知,這算是一種諷刺嗎?
如同一個新人初入了江湖,偏偏不會武功。
如同一個廚子進了御膳房,偏偏不會切菜。
都說有什麼本事選擇什麼樣的行當,可偏偏讓一個對行當一無所知的人,卻管理一群擅長這個行當的人,怪不得這江湖愈來愈發頹敗。
葉真晃了晃頭,他在剛來到這裏的時候,已經知道這裏的格局,他的記憶力本就是不錯的,所以哪怕是在這麼黑暗的環境裡,依舊可以辨別方向,把花仙子報到了床上。
自從葉真見到花仙子,這是她唯一一次沒有握著那把漆黑的刀。
花仙子倒下了,倒在了那張窄床上,她的雙手在探索著,找到了葉真的衣釦。
她簡直是急不可耐,因為她已經不再解衣釦,而是直接要撒開它,葉真按住了她的手,道:“這件事是不該急的,要慢慢來品。”
一夜無話,溫暖總會融化一切,包括冷漠以及傷痕,甚至還有恐懼。
曙光已經亮起,照進了高而小的窗戶。
屋內已經亮起了光,兩個人一具死屍。
兩個人躺在床上,而床下就是一具死屍,一劍封喉,沒有流出一滴血,足以能夠證明這一劍有多快。
冬梅從床上起來,套了一件大衫,然後搖曳著自己的身姿,她總是無時無刻不再嫵媚,這是一種習慣,她的每一天都是在誘惑男人,久而久之,她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都成了一種誘惑。
她開啟屋門,先是看了一眼廳堂裡的那個陰暗角落,然後臉上便浮現出了一絲笑容,是放鬆、嘲諷亦或是得逞?
冬梅慢慢地走下了樓,此時的花苑樓還未甦醒,她拿捏著腳步,輕輕地走向了後院,此時的廚房裏已經飄出了飯香。
冬梅領了兩份粥,然後端著又回到了小屋。
此時的小偉已經醒了,可是兩個人相對而視,卻並沒有說一句話。
他們就這樣沉默以對,很慢很慢地喝完了這一碗粥,他們像是在享受這美味,可是這碗粥本沒有任何味道,那麼他們在品嚐什麼呢?
是昨夜發生的事情嗎?
冬梅開口道:“我們在這裏待不了太長時間了。”
小偉道:“是。”
冬梅道:“等到葉真和花仙子兩個人醒來,一定會找到這裏的!哪怕他們猜不到我們在這裏,但總是要回來的。”
小偉道:“是。”
冬梅突然露出了嫵媚的笑容,但聲音卻是有些撒嬌,道:“你們男人是不是都一樣?”
小偉疑惑道:“嗯?”
冬梅道:“吃完嚼完以後,就對人家愛答不理了。”
小偉答非所問,道:“謝謝你。”
冬梅扭過頭,道:“你知道我要的不是這個。”
小偉幽幽地道:“可是你要的,我給不了,你知道我現在……”
小偉已經沒法說話了,哪怕是還有很多話想說,也是說出不口了。
冬梅已經堵住了他的嘴!
風從窗戶吹了進來,可是屋內的人並不覺得冷,屋內並沒有火爐,可是這兩個人已是滿頭大汗。
冬梅躺在小偉的身上,把頭蜷縮在他的胸口,一隻手在他另一側的胸口處畫着圓圈。
冬梅道:“不管接下來會發生什麼,我都會和你站在一起!”
小偉道:“可是……”
冬梅突然起身,然後瞪著小偉道:“你是不是……是不是嫌棄我的出身,我知道我只是個青樓女子,但是我……”
小偉急迫地道:“不,不,不是的,我怎麼會嫌棄你的出身呢,只是我自己……”
冬梅重新又躺會他的胸膛處,然後輕聲細語地道:“我知道你要為父母報仇,可是我並不會妨礙你的,我可以幫你,你知道我的武功並不低!”
小偉嘆了口氣,道:“你這又是何必呢!”
冬梅道:“女人一輩子都是很傻很天真的,她們只會愛一個男人,而且是愛到骨子裏的那種,她們會為這個男人做一切事情的!”
小偉將眼前的這個女人摟的更緊了,道:“等到這件事情了結,我們就退隱江湖,找一個山清水秀的地方,男耕女織。”
冬梅的眼睛裏放著光,道:“我相信你,無論你說什麼我都會信你的,無論你想去做什麼我都會陪著你的。”
世上之人只作女人之憐惜,可又有誰知道她們的陰險狡詐呢?
看似真心的背後,總有些不為人道的目的,一旦目的達成,她們就會離開,故古人云: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可是小偉並不知道這些!
他已經將自己的真心給了眼前的這個女人,他亦相信眼前這個女人的真心,他已經在想著如何儘快的了結這些恩怨,然後和她一起去過只屬於他們兩個人的日子。
此時的屋外,已經是太陽高高掛了,萬里無雲,連昨夜的風都已經消失不見了,彷彿從未來過一樣。
葉真走到了酒家的門口,抬頭看了一眼天空,自言自語道:“今天是個好日子!”
花仙子此時也穿上了衣服,輕輕地走到了葉真的背後,將他懶腰抱住,沒有說話,將臉靠在了葉真的後背。
葉真道:“這麼好的天氣,理當來一壺酒!”
花仙子懶懶地道:“如果每天都可以這樣,多好啊!”
葉真轉過身,將花仙子攬到了懷裏,道:“如果每天都是這麼晴空萬里,豈非少了很多樂趣?正因為有了四季變換,纔有了景色各異的美色;正因為有了陰晴雨雪,纔有了文人墨客的附庸風雅!”
花仙子靜靜地聽著這個男人說著話,臉上是從未有過的幸福和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