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我想看見一個最好最好的唐楚楚
唐楚楚記憶中的佟知羽,一直都是個寡言、冷漠、驕傲、喜歡惡作劇的病弱少年。
可沒想到,這個少年現在變成了一頭憤怒的獅子,並且一門心思地想要為“唐楚楚”報仇。
從始至終,她都沒有躲避或者還手,因此,等到佟知羽憤憤地停手時,她已經滿臉是血。
“我以為你會好好照顧她的。”佟知羽頹廢地在臺階上坐下,從口袋裏掏出一支菸,熟練地點燃。
唐楚楚不知道該對他說些什麼,又或者,這件事本身就沒有辯解的餘地。
佟知羽緩緩將那支菸抽完,才站起身,拍了拍土,對裡面還在打砸的兄弟招呼了一聲:“差不多了吧?咱們走。”
“慢著。”唐楚楚忽然說。
“怎麼?”佟知羽看也不看她。
“幫我好好照顧他,拜託了。”唐楚楚誠懇地說。
佟知羽緩緩扭頭,盯著她看了半天,忽然笑了:“當然了,傅寒洲你給我記住了,從今往後,你再敢出現在唐楚楚面前,我就打斷你的腿!”
那夥人大搖大擺地走了,只留下一片狼藉和滿臉痛苦的房東。
三個小時之後,房東將一份賠償協議給了唐楚楚,根據協議,她要賠償房東的損失兩萬三千七百五十五元。
一天之後,她發現自己再次被解僱了,領到的最後一筆工資只有可憐的一千多塊。
更糟糕的還在後麵:她發現傅寒洲被轉院了,醫生拒絕向她透露任何關於他的訊息。
世界好像在一瞬間就崩塌了,她瘋狂地給傅寒洲打電話、發短信、發微信,可他卻像人間蒸發了一般。
她躺在垃圾堆一般的出租屋裏,不吃不喝地想了兩天,發現整件事都是自己的錯,如果當初自己沒有那麼自以為是,也許傅寒洲根本不會跟她吵架、離開出租屋,她自然也就不會因為房租而欠下那麼多錢。
過錯已經永遠留在過去,造成的傷害也無法彌補。
唯有開始新的生活。
她從床上爬起來,出去吃了一大份牛肉麪,然後回來將租屋打掃乾淨,所有壞掉的東西全部被清理了出去。
傅寒洲送她的那隻抱枕,腦袋的位置也被撕破了一大塊,她從裁縫店找來一塊相同顏色的布,一針一線地將它補好。
工作還是找不到,她索性重操舊業:筆記本因為裝在包裡,僥倖逃過一劫,而傅寒洲修長靈活的手指,竟然是碼字的絕佳武器。
她給自己重新取了個筆名——何可飛。
開始火力全開地寫文,日日夜夜,房間裡只有單調的鍵盤敲擊聲。
要不是紀容來找她,她幾乎以為自己的傷口已經結痂。
午後的陽光將十月下旬變得慵懶而溫暖,紀容坐在沙發上,掃視一圈之後,將目光落在了唐楚楚臉上:“學長,對不起。”
“你還有其他的事情要說嗎?”唐楚楚淡淡道。
沒有怒氣、沒有怨恨、連帶著眼神都像穿堂而過的清風。
“傅學長......對不起,我騙了你,其實......其實我的學費沒有......”紀容囁嚅道。
唐楚楚擺擺手:“那件事我已經知道了。”
“哦。”紀容垂下頭想了一會兒,伸手將自己的包拿了過來,然後將一張銀行卡放在了唐楚楚面前,“裡面的錢,我一分都沒花,等楚楚姐好了,你還給她吧?”
唐楚楚盯著那張卡,半天,才吐出一句話:“紀容,你幫我借錢的時候,知道不還錢會怎麼樣嗎?說實話。”
紀容看了唐楚楚一眼,目光怯怯地,隨後,她輕輕點了點頭。
彷彿有一盆涼水從唐楚楚頭頂澆下來,她的心在一瞬間就涼了下來:“那他們問我要錢的時候,你為什麼不把這張卡拿出來?”
紀容怔了一下,隨即將頭埋得更低了。
她沒有回答,但唐楚楚已經想到答案了——如果紀容當時把卡拿出來,就剛好說明了她被騙是假的,那樣的話,一切都會水落石出。
唐楚楚不知道自己該恨她還是該原諒她,默了半天,只剩下三個字:“你走吧。”
“傅學長,其實我......真的沒想要傷害你或者唐楚楚。”紀容臨走的時候說。
唐楚楚嘴角溢位一絲苦澀的笑:那又怎麼樣呢?
她已經失去了傅寒洲。
紀容走後的幾天,唐楚楚的狀態很不好,白天精神萎靡、晚上睡不著,除此之外,食慾減退、胃部不適,種種毛病一起復發。
終於,十月底的時候,她被送進了急救。
高燒昏迷加上長期營養不良、身體負荷過重,讓她身形消瘦、眼窩深陷。
再次醒來的時候,病房裏靜悄悄的,暴風雨過後的天氣又陰又冷,她緩緩將自己的胳膊縮回被子裡。
有隻手卻從旁邊伸過來,將被子拉起來,蓋住了她的肩膀和手臂。
她遲疑地扭頭去看,就看見一張熟悉的臉。
傅寒洲坐在輪椅上,清瘦了不少,雙眼也因此變得更加深邃冷澈,因為身體沒痊癒,他臉色蒼白,連帶著那兩片粉紅嬌豔的嘴唇也變得暗淡無光。
四目相對,唐楚楚有些不知所措,愣了片刻,眼淚就流了出來。
他嘆了口氣,溫柔地替她擦去了眼淚:“這張卡你收好,裡面的錢可以用來救急。”
她哭得更厲害了:“你給我錢幹什麼,我纔不要錢,我要跟你在一起,我再也不想離開你了。”
“你身體還沒好,不要哭了。”他輕輕說道,頓了頓,像是下了決心似的:“往後沒有人照顧你了,你一定要愛惜自己,知道了嗎?”
她瞪大了眼睛,滿臉的不可置信:“傅寒洲,你要離開我了嗎?”
“楚楚。”他嘆息般地叫她,目光宛如初秋早上的薄霧、輕柔、憂傷、帶著化不開的神情。
唐楚楚不明白那是什麼意思,正當她胡思亂想的時候,她忽然感覺嘴唇一陣涼,只是一瞬間,他就離開了,那個吻就像一個沉重又短暫的句號。
他說:“楚楚,我們分手吧。記得按時吃飯,你那麼瘦,要照顧好自己,不要總是生病,還有,天涼的時候記得加件外套。”
傅寒洲緊緊地抓著輪椅的把手,指甲幾乎都要斷裂了,可他還是強撐著說完了最後一句話:“如果能再見,我想看見一個最好最好的唐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