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難道不像四餐的烤羊排嗎
走出招聘會,唐楚楚仰頭看看湛藍的天空,覺得胸口那團氣才慢慢散去。
天氣好,她忽然想去操場的看臺上坐一會兒,吹吹風,傅寒洲一直跟在她身後。
大學生活動中心慢慢消失在身後,唐楚楚才問道:“佟知羽好像對你很有意見,你們兩個......是不是發生過什麼不愉快啊?”
傅寒洲快走兩步,跟唐楚楚並肩走在林蔭道上,樹影斑駁、他穿一件淺藍色的長裙,長髮披在肩上,素淨的臉上,目光明滅,最後還是回答了唐楚楚的問題:’我們之間的矛盾是從大一下學期開始的。”
那時候唐楚楚還在高中過著水深火熱的日子,根本沒機會知道這件陳年往事。
“那時候我們還是新生,對學校各種的比賽、活動都充滿了熱情,然後就趕上了建築寫生比賽。”那時候他也只是抱著友誼第一的態度,胡亂報了名。
這個比賽唐楚楚是知道的,每年都會舉行一次,獲獎作品會貼在教學樓的走廊裏展覽,說到自己熟悉的事情,她多少提起了一些精神:“那個比賽我知道,獲獎作品會被貼在勵志樓裡展覽,那個四樓的光線暗得要死,我從來都看不清人家到底畫了些什麼。但是聽說,那個比賽的獎金可高了,要不是手殘,我也好想去參加呀。”
傅寒洲被她逗得差點笑出來,嘴角微不可查地彎了一下,又繼續說起那件事:“那年我們比賽畫的是‘公主樓’。”
“啊?不是吧!你們咋畫的?是不是都拿著畫夾站在女生宿舍樓下面?”唐楚楚吃了一驚,要知道,這個“公主樓”可是本校一大神奇的存在。
那棟公寓樓是公寓區裡唯一一幢粉色的樓,裡面住的是外語系的女生,所以又叫“公主樓”,再加上外語系的美女本來就是全校出了名的多,所以這個名字也算名副其實。
傅寒洲沒回答她是怎麼畫的,只是淡淡道:“比賽那天,佟知羽的顏料沒帶齊,而我拿去的那盒彩筆是問我美術專業的同學借的,所以最後完成的時候,他的那副作品,顏色沒有上好。”
後來評獎結果就出來了,佟知羽拿了第一名,而傅寒洲是第二名。
“那時候我們輔導員是系學工辦主任,他覺得這個比賽不公平,就找系主任、副主任反應,聽說他們是開了個會才討論出結果的。”最終決定傅寒洲第一,佟知羽第二。
“其實如果排除顏色問題,他那副作品的確能跟我一較高下。”傅寒洲由衷說道。
“然後呢?他就恨上你了?他也太小氣了吧?”唐楚楚覺得佟知羽為這麼件事就怪罪傅寒洲,未免有點太小肚雞腸了。
“之前公佈結果之後......學工辦有個老師就把獎盃、證書、獎品一起發下來了......重新確定比賽結果之後,我們班輔導員就去找佟知羽把東西都要回來了。”獎盃後來給了傅寒洲,證書也改成了“二等獎”。
獎金的三分之一也要還給傅寒洲。
“如果不是那時候我真的沒什麼錢,或許我會跟老師說,不要那筆錢了,但是那時候......我至今記得佟知羽一腳踹開我們宿舍門,揚手往地上扔了一沓鈔票的情形。”一定是最最刻骨的疼痛與恥辱,才能讓他在說起這件事的時候,紅了眼睛。
後來佟知羽就被傅寒洲的舍友哄了出去,那些錢,傅寒洲留下了自己應得的那部分,其餘的還給佟知羽了。
但從此以後,兩個人就算在樓道里面對面遇上,也是互不理睬。
“他真不要臉!既然是比賽,那就是嚴格的,自己不準備好怎麼能怪別人?而且,你的第一拿得問心無愧,憑什麼不能拿回自己應得的錢?要是換你沒準備好顏料,也不知道他會怎麼諷刺挖苦你呢,還好意思說送了你一座獎盃,我要是你,我早就送他一頓拳頭了!”唐楚楚惱怒起來,語速極快,表情極兇,碗口大的拳頭也緊緊握了起來。
在商店買了水,兩人並肩在操場邊的看臺上坐下。
看臺其實也不過只有四五米的樣子,並不是很高,但坐在上面,能將整個操場上的情形盡收眼底,而且,唐楚楚總覺得,坐在這裏看到的雲,會比其他地方的好看。
傅寒洲不動聲色地瞥了她手邊那瓶花花綠綠的飲料一眼:“那你呢?他說你十歲的時候說過那句話......是怎麼回事?”
唐楚楚還像頭蠢鵝一樣,仰著腦袋看著天上的雲,有風吹過,終於將傅寒洲的聲音送進了她的大腦。
她咳嗽了一聲,開始倒騰那些陳芝麻爛穀子。
“他比我大一歲,生下來就有心臟病,具體的我也不清楚,好像是心臟有一塊沒長好,反正就是很難好起來的那種。他小時候很少跟小朋友一起玩,因為他父母怕他忽然犯病,我爸那時候跟他們關係不錯,好像是跟他爸一起開了公司吧,反正他總讓我去他們家玩。”有時候很不想去,但還是要被迫笑嘻嘻地出現。
這樣一來,唐楚楚就跟佟知羽漸漸熟悉了起來。
“他其實沒多壞,小時候還很多愁善感的那種,養了一隻肥貓,那貓最後壽終正寢,他很傷感,哭唧唧地說‘是不是世界上的一切都會離我而去’?”唐楚楚沉沉嘆了口氣。
遠處有個不長眼的一腳把足球踹了過來,唐楚楚還在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呢,冷不丁一隻大手把他腦袋按了下去:“小心。”
足球躥上他們後面的水泥地,傅寒洲站起來,一腳把它踹到看臺後面空無一人的網球場地上去了,那幾個踢球的體院學生髮出一陣鬨笑,然後跑著去找球了。
“我那時候才十歲,哪知道那種話不能亂說,純粹就是爲了安慰傷心不已的小哥哥,鬼知道多年以後他會這樣質問我,早知道是這樣,當年我就給他兩顆糖吃算了。”唐楚楚終於知道什麼叫好心當成驢肝肺了。
傅寒洲也跟她一起抬起了頭,這一抬頭才發現頭頂有一片雲長得很奇怪:“那片雲,好像個竹排啊。”
唐楚楚扭頭看他一眼:“難道不像四餐的烤羊排嗎?”
“......”不知過了多久,傅寒洲忽然幽幽問了一句:“那我呢唐楚楚,你能不能永遠都不要離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