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母愛殷殷
第二天中午,寧傑在小超市打工午休時,他拿起手機準備給母親胡文秀打電話,不過他心裏多少還是有點兒忐忑不安的。
寧傑知道母親胡文秀和父親寧大貴的感情頗深,父親寧大貴的慘死對於母親胡文秀的精神上是極大的打擊。而殺害父親寧大貴的兇手是天亮,天亮與清雅又有關係,雖然清雅也是悲慘的受害者,但是母親會不會這樣想呢?
另外,天亮與清雅之間又有個婉兒,寧傑已經下決心自己與清雅成婚也不想要自己的孩子,以免孩子今後也像寧傑自己一樣揹着“乙肝病毒攜帶者”的黑鍋,受人歧視,永遠難以生活在陽光下,孤獨前行。他完全從心底把婉兒認作了自己的親女兒,他想盡全力今後也要把這個健康快樂的親女兒培養成人,一定要讓她徹底跳出“乙肝病毒攜帶者”的黑洞!
但是他也不知道母親是否會認婉兒這個孫女。
寧傑也設身處地地為母親著想:母親今後會很難,因為寧傑真的與清雅母女倆組成了家庭,母親今後生活中長期面對的兩個人——清雅和婉兒,一個是仇人的情人,一個是仇人的女兒,雖然她們母女倆都無辜,她老人家能夠徹底抹去心中的仇恨面對這兩個人嗎?
所以寧傑拿著手機猶豫了好半天,肚子裡一直在打著腹稿,想著如何地說服母親、感動母親。
寧傑深呼吸了一口氣,終於微顫動著手撥響了母親的電話。
電話長響了好幾聲後,母親的聲音響了,與前兩天相比略有沙啞,還咳嗽了兩下,母親病了?寧傑的心頭一緊,連忙問道:
“媽媽是您嗎?我是小杰呀。您身體不舒服嗎?”
“嗯,是媽媽。咳咳……昨天半夜去給你的妹妹關空調,不小心吹了一下風,今天就有點咳嗽……咳,媽還是上了幾歲年紀,身體沒有以前硬朗了。不過兒子你別擔心,媽媽吃幾片藥很快就會好的。”
母親盡力地寬慰寧傑。
“不,媽媽,您還是去醫院看看,不行就要打針,讓貝貝請假陪著您,要不我回來陪您幾天?”
“別,別,沒啥大事,咳……你忙你的,我說過,媽就是長了幾歲年紀。”
寧傑當然明白母親如此地弱不禁風不完全是因為她說的“上了幾歲年紀”,還有對他這個兒子的牽掛,對小女兒的操勞,更多的是對剛逝去的丈夫的思念,對丈夫的大仇未報的不甘啊!
想到這裏,寧傑剛纔在打電話之前打好的腹稿一下子就忘光了。
“小杰,你專門打電話不止問候我吧?我聽出來你好像有許多話要對媽說吧?”
真是知子莫若母啊!
寧傑輕輕地咬咬牙,終於挑起了話頭說:
“媽媽,兒子這幾天深深地喜歡上了一個美麗、善良,但是命運又非常不幸的好姑娘,還有她的三歲的女兒,兒子無可救藥地愛上了她,也想幫她們可憐的母女倆,兒子準備這兩天就登記和她結婚!”
“啊!啊!”
寧傑從電話裡聽出了母親的極度震驚。
寧傑於是先盡力描述清雅的美麗、善良、溫柔、勤勞、堅毅等諸多的美德,描述她帶著三歲的女兒在南方在座城市的打拼的不容易,也描述了婉兒的美麗、活潑、單純。果然,母親被兒子的描述深深地感動了,她說:
“啊,好可愛的一個姑娘,好堅強的一個姑娘,她太不容易了,媽媽都心疼她、敬佩她喲!”
寧傑一聽有眉目了,於是小心翼翼地開始觸及問題的核心,他說:
“她的命運卻十分的悽慘、不幸啊!”
寧傑於是把清雅那個冷血的家庭,清雅如何被一個歹徒禍害而懷上了孩子,最後被迫流落來了南方的這座城市等等對母親進行了詳盡的講述,只不過寧傑還沒有點出那個禍害清雅的歹徒就是天亮!
寧傑聽到母親在電話裡大聲地痛哭了,她由衷地悲哀清雅的不幸的遭遇,她哽咽著說:
“啊呀,可憐的清雅,可憐的婉兒,好可憐的孩子們啊,嗚嗚——”
“媽媽,您別哭了,您本來身體不好,兒子惹您傷心了,兒子好心疼!”
母親胡文秀在電話裡哭了好一會兒,慢慢地平靜下來。寧傑這時候聽見了妹妹寧貝貝的聲音,她在電話裡嚷道:
“哥呀,你不好,我嚴重抗議!你惹咱媽好傷心呀!”
寧傑聽見母親在呵斥寧貝貝說:
“去,去,我跟你哥在說大人的事,你不許呆在這裏!”
過了好一會兒,母親在電話裡對寧傑說:
“兒子呀,你剛纔講述的媽媽都聽明白了。你是媽的孩子,媽媽深刻地瞭解你,你善良,富有同情心,你想保護她們母女倆,想給她們幸福的生活,媽媽理解你的這種善行。但是媽媽不知道你對她只是出於同情,還是真是愛上了她,愛情和同情可不能輕易畫等號呀!”
寧傑思考了一分鐘,眼前浮現出清雅清麗、蒼白的面龐,尤其是那兩條酷似陽夢的兩條細長的眉毛;浮現出清雅在小超市打工、醫院裏當護工忙碌的身影,他最後語氣堅定地對母親說:
“媽媽,這幾天我一直在想這個問題,我最終的結論是——我對清雅不僅限於同情,我完全是從內心裏愛上了她,愛上了她身上的所有優點!”
母親也在電話裡沉吟了半分鐘,最後對寧傑說:
“好吧,兒子,我一向相信你的為人,尊重你的選擇,如果你真心地愛清雅,愛她的孩子,媽媽就無話可說,今後就一定會把她們母女倆當成媽的好媳婦、親孫女對待!”
“啊呀,我的好媽媽呀!”
寧傑被母親的善良和理解深深感動了,他忍不住輕輕地抽搐起來。他定了定神,終於要說出最關鍵的話了。
這時候母親的聲音在耳邊響著:
“小杰你怎麼不說話了?沒事兒了媽就掛電話了。你到時候把辦事的具體日子告訴媽,媽在你辦事之前會給你寄戶口和一點錢給你的。”
母親說著要掛電話了,寧傑趕快攔住說:
“媽媽別掛電話,兒子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沒有給您講清楚。”
“啥事情這麼重要呀?”
“媽……你可想知道……禍害清雅的那個惡人是誰嗎?”
“是誰呀?他一定被抓住了!抓住了這樣的人渣就應該把他千刀萬剮,他害了清雅一輩子,清雅是多麼好的一個姑娘啊!”
“媽,很遺憾……這個人渣暫時還沒有抓住……”
“啊?”
“他是……他就是……”
“到底是誰呀?”
寧傑咬咬牙,艱難地吐出了這個極度骯髒的名字:
“是天亮……就是殺害咱爸的天亮!”
“啊!”
寧傑清晰地聽見了母親的手機摔地的聲音,他急忙大喊著:
“媽媽!媽媽!”
母親胡文秀又一次拿起了電話,聲音有點冷峻地問寧傑:
“小杰,你是說,婉兒……也就是天亮的孽……骨血?”
“是。”
“老天哪!”
寧傑聽見母親歇斯底里地吶喊了一聲,關上了電話。
寧傑再也堅持不住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滿臉淚水……
接下來的三天,寧傑不知道自己是怎樣過的。他就像是生了一場大病,三天都是恍恍惚惚的。在小超市裏打工,做事情心不在焉,不是忘了這就是丟了那,嚇得那位好心的女老闆不斷地打量著他的眼睛,最後對他說:
“你肯定是生了大病了,趕快去醫院治好了再來吧。”
寧傑回到出租屋裏,關上了門就一頭仆倒在床上,也不吃也不喝,清雅、麗姐,還有可愛的婉兒哭著都在屋外叫門他也不開。他此刻心裏並沒有在想啥,沒有抱怨,也沒有仇恨,更無所謂希望,他的心理狀態一下子回到了幾年前在華山下的一家酒店裏準備結束自己的年輕的生命的時候……
直到第三天的傍晚,出租屋外突然響起了快遞員響亮的叫喚聲:
“寧傑的快遞!”
寧傑這才從床上爬起來。接著是紛亂的腳步聲,然後是清雅、麗姐的敲門聲:
“小寧,快,你媽媽給你的快遞!”
寧傑趕快撲過去開啟門,一把從清雅的手裏搶過快遞,用顫抖的手胡亂地撕開包裝,寧傑從裡面拿出了鮮紅的戶口本,一張匯款單,上面的錢數是父親寧大貴的全部撫卹金,匯款單上有母親胡文秀的簡短的一句留言:
孩子們,媽媽愛你們!
“媽媽呀,我親愛的媽媽!”
寧傑“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頭衝着家鄉江城的方向拼命地磕著,放聲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