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很長的時間，寧傑和清雅才停止了哭泣，相互伸出手去擦拭對方臉上的淚水。擦拭完了，兩個人緊緊地相擁在一起。共同的不幸，共同的仇人促成他們抱團取暖，準備共同去應對命運進一步的挑戰。

    夜已經到達了黃金時段，馬路上閃爍著流光溢彩的各種汽車多了，人行道上說笑來往的人們也增多了。寧傑和清雅不好意思地當著這麼多的行人長久地相擁，兩個人放開了手，但是都深情地、憐憫地端詳著對方。

    寧傑小心地問清雅說：

    “清雅姐……不好意思，我想知道，可能又會惹你傷心……你當時為啥沒有去報案……後來又怎麼來了南方……我聽麗姐說，還是天亮那個壞種陪你來的……後來，尤其是最近，他還來過這裏嗎？”

    清雅揚揚細長的秀眉，寧傑的問話又使她陷入了痛苦的回憶之中——

    當清雅把她被天亮禍害的事實哭訴給她的母親和繼父聽，並且要求去報案，她的母親居然說這是“家醜”，人家知道了都會笑話清雅，笑話他們一家人，她不許清雅去報案。而清雅的繼父則沒有好氣地說，還不是怪清雅平時太不檢點，把歹人都引上了門。在這樣不明事理的父母的雙重壓力下，清雅只有吞下了苦果。

    兩個月後，清雅忽然發現自己的生理期不正常。她去醫院一檢查，醫生告訴她懷孕了。她頓時感到了憤恨，憤恨孩子是壞種的後代！她也感到了十分害怕，害怕自己一個未婚的大姑娘竟然懷有來路不明的孩子，世人的唾沫星子會把她活活地淹死啊！

    清雅一開始極力想打掉這個孩子——她每天有意地劇烈地做運動，沒命地跑、跳；她經常用拳頭捶打自己的腹部；她還買過一回藥，想把孩子墮出來。可是這個孩子的生命力竟然是那麼的頑強，她百般折磨孩子，孩子在她肚子裡卻安然無恙，而且一直在健康地成長！

    清雅這時候從內心底自然地涌出了極強烈的母性：孩子是屬於自己的，與自己血脈相通、骨肉相連，自己作為母親要好好地保護住她！她這時候也有了一點感悟：天亮是個壞種有罪，然而孩子卻完全是無辜的，孩子應該擁有生存的權利！

    當然，她畢竟是太年輕了，她考慮得並不是十分長遠和穩妥，她沒有想到一個沒有父親或者父親被確定是十惡不赦的罪犯的孩子，在這個世界上也是很難生活得幸福快樂的啊！

    當清雅的母親和繼父知道了清雅有了孩子後，他們先是逼迫清雅把孩子打掉，清雅堅決不從，他們後來就天天逼迫清雅離開這個家，不許她把孩子生在家裏。恰在這時，某一個深夜，那個壞賊種天亮又一次地潛入了吳家，還想對清雅非禮。清雅在劇烈的反抗中嘶聲大喊道：

    “壞種，我肚子裡已經有了你的孩子啦！”

    “啊，真的？”

    天亮停止了動作，仔細地打量著清雅已經突出的腹部，他竟然欣喜若狂地叫道：

    “好呀，老天爺眷顧我天亮了！許多人都不斷地在咒罵我是壞種，咒罵我將來斷子絕孫，我天亮也有了後啦！”

    清雅聽了這下又氣又恨，痛哭著用力地捶打自己的腹部，哭喊著：

    “我讓你有後！我讓你有後！”

    這時候天亮忽然惡狠狠地一把揪住了清雅的長頭髮，把鋒利的匕首頂在清雅的咽喉，怒喝著說：

    “壞娘們，你敢害了我的孩子，我不僅殺死你，還要殺死你全家！”

    ……

    痛苦難熬的日子一天天過去了，清雅離生產只有一個多月，她已經步履艱難了。天亮得知清雅的母親和繼父急於要把清雅趕出門，天亮也擔心清雅長期呆在江城，自己禍害她的罪行總有一天會暴露，他就假充好人，說要護送清雅到南方這個城市裏來生孩子，他對清雅賭咒發誓：今後有了孩子他一定痛改前非，與罪惡的過去徹底斷線。他今後也會來南方這個城市裏打工，和清雅就定居在這個城市好好地過日子。

    清雅一點都不相信天亮的鬼話，但是自己現在這個樣子在家裏、在江城也的確呆不下去了，最後她只好隨著天亮來到這座城市，輾轉找到了麗姐的出租屋住下了，而且一住就是三年多，婉兒都快三歲了……

    清雅艱難地敘述完，又是一臉的淚水，寧傑紅著眼用手背給她擦拭。待清雅平靜下來，寧傑問她：

    “天亮就只三年多前送你來過一次這裏？後來來過嗎？尤其是最近？”

    清雅的眼睛略有些紅腫，但是仍然那麼好看，她揚揚細長的秀眉說：

    “小寧，我明白了你追問我的用意了，你想抓住天亮是嗎？”

    寧傑撫著清雅的手說：

    “是的，我就是想配合專政機關早日抓住他，把他送上斷頭臺！他禍害了你，殺害了我的父親，還做過許多我們倆不知道的壞事，他就是一個人渣，除掉他不僅是為我們兩個人報仇，也是為這個社會除害呀！”

    “可是，他十分兇殘，是一個亡命之徒……另外，他還是婉兒的親爸……”

    寧傑耐心地對清雅說：

    “清雅姐，正因為他兇殘、危險，我們就更加應該有責任和義務配合專政機關把他繩之以法，以免他去禍害更多的人！至於他是婉兒的親爸則是一種恥辱，婉兒今後長大知道這件事一定會怪你的。我和你有責任早一點讓婉兒這個可愛的孩子走出這個陰霾啊！”

    清雅終究年輕明理，點著頭說：

    “嗯，你說得都對，我聽你的！”

    清雅從身上掏出一個手機，遞到寧傑的手裏說：

    “天亮最近沒有來找我，他只是在三年多前把我送來這個城市後，去年春天忽然來了一次，給了我這個手機，不過我從來沒有用過它，因為我發誓一輩子絕不會用他的任何髒東西！”

    寧傑接過手機看了看，問清雅說：

    “那天亮最近用它與你聯絡過沒有？”

    清雅搖搖頭說：

    “因為我把它一直擱置沒有用，我也不知道天亮給我打過電話沒有。”

    寧傑查了查手機上的l“來電顯示”，一週前有一個電話曾經連續幾次呼叫過清雅。清雅因為沒有用這個手機，她也不清楚這個號碼是不是天亮的，寧傑小心地記下了這個號碼，他估計這個號碼極有可能是天亮的。

    寧傑問清雅說：

    “清雅姐，天亮去年來找你就是爲了給手機你嗎？”

    清雅想了想說：

    “他去年來找我，除了給這個手機，他說他想看看婉兒，他看見兩歲的婉兒長得漂亮、活潑、可愛，他十分高興。不過……不過……”

    清雅說到這裏忽然頓住了，似乎有十分的難言之隱不方便說。

    寧傑盯住她清澈黑亮的眼睛，著急地問：

    “清雅姐你告訴我，不過啥呀？”

    清雅低頭猶豫了片刻，最後毅然地抬起頭，用細白的牙齒咬咬嘴唇說：

    “不過天亮那回來告訴我，他是一個啥＇乙肝病毒攜帶者＇，他十分擔心把這啥病毒傳染給了我，尤其是傳染給了我的婉兒！”

    “啥？”

    清雅的話使得寧傑又一次地如被五雷轟頂，眼前金星飛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