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千鈞一髮
當天下午開始,寧傑就跟著陽鼕鼕幹活兒。
陽鼕鼕給寧傑領來了幾雙帆布手套和一把大鐵錘、一柄瓦刀,簡單地交待寧傑:他們倆的工作就是把青、紅磚,大紅瓦,門窗、鋼筋等清理出來,堆放在一起,然後自然就有小貨車來裝載著它們去賣錢。
陽鼕鼕說著就演示給寧傑看:青、紅磚儘量揀完好的,用瓦刀把磚上的零碎敲掉;門窗無論是鐵製的還是木製的都要拆卸下來,分類堆好;鋼筋就必須要向水泥預製板索取。
陽鼕鼕揚起他手中的大鐵錘砸向他腳邊的一塊水泥預製板,猛地幾下就敲開了,然後再加力把它敲碎,只留下裡面的幾根鋼筋。
寧傑看到陽鼕鼕此番用了許多力氣,臉龐緋紅,額頭一排小汗珠粒兒。下午的太陽映在他的臉上,使他的臉看上去像一枚熟透了的蘋果。
陽鼕鼕見寧傑目不錯珠地打量著他,就十分不客氣地對寧傑說:
“姓寧的,我討厭別人盯著我的臉看!我警告你,你下此要再這樣,我就會狠狠地抽你,並且讓老吳開了你!”
“是,是。”
寧傑惶恐地答應著,連忙低下了眼簾。他心裏在嘀咕:這個陽鼕鼕簡直是怪人一個。
陽鼕鼕的確有點怪,十分孤僻,無論是工間休息還是傍晚下工後,他總是一個人呆在一邊出神,從不與人搭訕。他與寧傑的接觸僅限於每天清早,他幾句話向寧傑交待今天要做什麼,然後一直到夜晚,他再也不與寧傑說一句話。夜晚睡在工棚裡,他把被單將自己一裹,一個人躺在遠遠的角落裏,不理睬任何人。
他看上去身上似乎有當下年輕人當中流行時興的元素:高冷,裝“酷”。但是寧傑心裏有時候也在猜想:他是不是在個人感情上受到了挫折呀?
工地上包吃三餐飯,飯管飽,菜就比較差了,幾乎
餐餐都是老兩樣:燒土豆、炒包菜,沒什麼油水。以致於工地上的人常常去附近的小餐館打打“牙祭”,讓油水潤滑一下腸胃,也使身上長點力氣應付每天10個小時的繁重的體力勞動。
因為工地離家也不是很遠,寧傑的腸胃淡得實在受不了,他就隔四五天回一次家打“牙祭”。他這時一回來,家裏就像過年,父親寧大貴和母親胡文秀就一個買一個做,做出一大桌豐盛的菜款待兒子。而妹妹寧貝貝又會黏在大哥哥的身上玩“腦筋急轉彎”的遊戲,兄妹兩個人的笑聲迴盪在屋子裏,使寧大貴和胡文秀長期緊皺的眉頭稍有舒展。
寧大貴和胡文秀本來是不願兒子出去做那些重體力的活兒,但是考慮到家裏的具體情況:夫妻倆現在都面臨“買斷”、下崗,家裏很快就會沒有了經濟來源;女兒貝貝馬上要讀二年級了,她的同學們幾乎都在外面培訓機構裡“培優”、學畫畫、練鋼琴啥的,夫妻倆覺得不送女兒出去“培”會虧欠女兒,然而這“培”得一大筆錢呀!另外,寧傑是一個十九歲的大小夥子了,成天把他關在家裏也不現實,所以夫妻倆就預設了寧傑在工地上打零工,只是寧傑每回家一次,夫妻倆就不停地在寧傑的耳邊嘮叨,要他注意身體,別太累著,別熬夜。
寧傑在工地轉眼就工作了一個月,這個拆遷工地的工期即將到了,只剩下寧傑、陽鼕鼕他們幾個人的掃尾工作,今天下午把最後一個斷壁殘垣的磚瓦等清理完就完成了,然後明天那個姓吳的包工頭就帶著他們十幾個人轉戰到附近的另外一個拆遷區工地。
姓吳的包工頭對寧傑、陽鼕鼕等人的工作還比較滿意。在這樣的地方做事只要不耍猾偷懶,踏踏實實地幹活兒,不誤工期,老闆就會認同你。
傍晚,夕陽西下,紅霞漫天,把都市的所有物體都染得血紅。
寧傑和陽鼕鼕在用鐵錘砸最後一塊水泥預製板,想弄出裡面的鋼筋。他們兩個人的身邊的磚瓦、木門窗和金屬門框、鋼筋等都碼得小山似的高,只等著小貨車來裝運了。
這塊水泥預製板本來是寧傑一個人砸的,但是寧傑用鐵錘砸了十幾下,火星四濺,這塊預製板卻紋絲不動,水泥像鋼澆鑄的一般。陽鼕鼕在一旁看不下去了,兩條細長的眉毛一揚,手提著大鐵錘就過來為寧傑助戰,於是兩個人你一錘我一錘與預製板較上了勁。
兩個人猛烈的敲擊極大地震撼了他們附近碼得很高的磚瓦堆,寧傑停下手裏的鐵錘,立起身抹了抹額頭和頸脖子上的汗水,他忽然一掃眼,瞅見陽鼕鼕身後的小山高的磚瓦堆晃了晃,猛地朝向陽鼕鼕倒塌下來!
說時遲那時快,千鈞一髮之際,寧傑迅速地扔掉手裏的鐵錘,一把抱住陽鼕鼕,倒地往旁邊滾出,他們隨即聽見“轟”地一聲巨響,猶如爆發了大地震!
寧傑和陽鼕鼕從地上站起身,再看陽鼕鼕先前站立的地方,全部都被磚瓦覆蓋了,好險哪,陽鼕鼕居然第一次顯出俏皮的神情,伸了伸紅潤的舌頭。
陽鼕鼕感激地望望寧傑,忽然發現寧傑的額角沁出血絲,而且寧傑正抱著一隻腳在“哎喲哎喲”地直叫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