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踉蹌再行
過了十幾天,派出所忽然通知寧傑去了所裡一趟。接待寧傑的是劉副所長。
劉副所長給寧傑倒了一杯水,半說笑半認真地對寧傑說:
“寧傑呀,這兩天有人來把你給舉報了,說你也是黑社會的重要成員,是強哥的忠實走卒、強哥在商業街的代理人,專門負責給強哥收保護費!”
寧傑剛剛喝一口水進嘴裏,乍一聽劉所的話驚得他一下子把嘴裏的水都噴了出來,他說:
“哎呀,這也把我抬舉得太高了!”
劉所表情嚴肅地對寧傑說:
“寧傑,你可別不當一回事,我們派出所和分局的領導都十分重視群眾的舉報的。我們接報後當即下去走訪調查,結果完全是子虛烏有的事,尤其是有一個叫李大炮的老'扁擔',另外還有絕大多數的'扁擔',都挺身而出為你作證,說那個什麼舉報其實就是誣陷!我們後來狠狠地教育批評了那個'舉報'人一通,警告他誣陷可是一種犯罪行為!”
寧傑說:
“這也是你們常說的:'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吧,真的假不了,假的也難以成真!”
寧傑衷心感謝李大炮等這些“扁擔”們仗義直言,寧傑堅信:社會的正能量畢竟是主流!他基本上能斷定所謂“舉報”他的無非是天亮等個別的人。不過現在他聽了劉所的話,有關部門相信他的清白,他又知道自己背後還有李大炮那樣的正直的人支援著他,他的底氣充足了許多。
寧傑除了向劉所表示感謝有關部門對他的信任之外,還表示今後在生活中遇到類似的事情,他仍然會堅持正義,與汙泥濁水進行鬥爭。他覺得,如果我們每一個人都有正義感,這個社會的汙泥濁水將無處藏身,社會風氣會更有好轉。
劉所告訴寧傑,寧傑和成俊、文雨霏要求的在舉報強哥犯罪事實上的保密,有關部門已經同意並且確保做到。強哥的案子已經進入了司法程式,因為強哥涉案多,作惡多,到時候出庭證明他犯罪的證人也多,就不用寧傑等三個小青年出面作證了,以免他們三人的生活會被打擾。
劉所關心地問到了成俊和文雨霏,劉所不知道文雨霏懷孕、患病等事情。因為寧傑想到雨霏只是一個十八九歲的少女,這類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所以他為文雨霏儘量保密。劉所勸寧傑他們三個人還是趁年輕去讀書,多學知識,以後也可以為社會作出較大貢獻,如果需要派出所出面的,他們一定盡力。
寧傑明白劉所的話有道理,完全是正確的,他的心也是熾熱的,但是,寧傑更明白派出所在寧傑他們三個人是“乙肝病毒攜帶者”這件事上絕對也是無能為力的,派出所不能強迫學校或用人單位接受寧傑他們三個人吧?不能嚴格控制學校或用人單位洩漏寧傑他們三個人“攜帶者”的資訊吧?所以派出所最多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寧傑他們三個人目前註定了還得孤獨前行。
……
寧傑告辭了熱心快腸的劉所,又重新回到了自己的生活軌跡之中。
這十幾天中,寧傑曾經去文雨霏家看過文雨霏一次。文雨霏的父母可能已經都知道了女兒的情況,滿臉愁雲,對寧傑的臉色十分難看。尤其是文雨霏的媽媽,口口聲聲說文雨霏之所以成為現在這個樣子,禍根就是寧傑。寧傑充分理解文雨霏的父母此刻的心情,所以他們無論怎樣委屈寧傑,他都心甘情願地忍受。臨走前,寧傑把這大半年當“扁擔”和在酒吧打工賺的將近兩萬元錢都給了文雨霏,他知道文雨霏接下來做掉孩子、戒除毒癮、治療肝病需要很多錢。他離開文家的時候,聽見身後文媽媽在嚎啕痛哭……
成俊畢竟小小年紀,自從跟著寧傑經歷了做“扁擔”的辛苦、當酒吧保安的冒險等事以後,可能有點身心俱疲的感覺,他聽了他父母的話,去他父母的鄉下老家去休養一段時間去了。寧傑現在進出門獨自一個人,似乎又回到了此前的孤獨。
寧傑這十幾天每天目睹父母早出晚歸上班,為一家人的生計奔波,尤其是他每天傍晚跟父母一起吃飯,經常從能他們嘴裏聽到“下崗”、“買斷”這些新詞,看見他們兩個人的眉頭越鎖越緊,他心裏就越來越不好過。他覺得自己馬上是十九歲的大小夥子,每天呆在家裏“啃老”、由父母來供養太恥辱了,他決定還是出去找工作。
寧大貴和胡文秀堅決不同意寧傑的決定,他們倆情願一輩子養着兒子,不願意兒子像前段時間當“扁擔”那麼辛苦、在酒吧那麼讓他們提心吊膽。後來是寧傑軟磨硬抗,費了許多唾沫星子,寧大貴和胡文秀才勉強同意寧傑出門找工作。
寧傑知道許多用人單位要求應聘者去醫院體檢,提供健康證明,他想去醫院辦個《健康證》。前段時間寧傑和成俊去酒吧打工之前,文雨霏幫他們兩個人一人辦了一份,寧傑和成俊去酒吧後交給了人事部。現在酒吧被查封了,他們的《健康證》拿不出來了,所以寧傑想去醫院再辦一個。
這天上午,寧傑來到一家大醫院體檢。他經歷了許多專案檢查,都是十分健康,現在就剩下最後一項抽血檢查了。寧傑快走到抽血化驗視窗,忽然聽見視窗一個衣著光鮮的小夥子在苦苦哀求護士:
“求求你能不能幫我改一改,把這三個'陽'去掉兩個,或者都去掉?我現在做的是白領工作,拿年薪,眼看就要升職了,我還正準備打結婚證……這個化驗結果拿去就一切都完了……求求你啊!”
“不行,這是科學,是客觀鑑定!我不僅要對你病人負責,我還要對所有健康的人負責!”
“可是我沒有病呀,連醫生都說是'健康攜帶者',不會輕易傳染!”
“那我管不著,我只是實事求是出具化驗結果!”
護士的聲音十分冷冰,連寧傑在一旁聽了都不由地打了一個大大的寒噤。
“嗚嗚——”
小夥子急得竟然痛哭起來。
這時候,忽然一隻手拍在了寧傑的肩頭,耳邊響起一個聲音:
“看他軸的,我說我代他抽血,他不答應;他還是啥白領,居然捨不得一百元錢,現在後悔了吧?活該,哼哼!”
寧傑回過頭一看,拍他肩膀的是一個看上去十分健碩的青年。青年打量了寧傑幾眼,瞅了瞅寧傑手上拿著的《體檢表》,伸了伸兩個手指頭說:
“小老弟,抽血的吧?你也有那個'小三陽'毛病吧?沒關係,我身體棒棒的,我代你抽,保證你啥'陽'也沒有!給一百元報酬我就行!”
寧傑疑惑地問:
“那這樣不是弄虛作假、矇騙人麼?”
青年聞言冷笑著說:
“看上去小老弟挺正派的!好吧,那你自己就去弄真的抽血吧,別後悔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