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中，李甄握著父親的手，淚痕未乾的眼睛看著他那張沒有一點血色的臉。

    她想起母親棄他們而去後，父親獨自一人把她養大的過往。

    父親從沒有打過她，甚至連罵她一句都沒有過。

    那個慈祥的父親，那個寵壞她的父親，那個視她如命的父親，如今就要離她而去了。

    她從未想過父親會離開她，在她心裏，父親是會陪自己一輩子的人，是她唯一不會失去的人。

    顏智穿過擁擠的醫院大廳，看見電梯旁排隊的人，無奈的搖了搖頭，跑去了沒有人的樓梯。

    爬到十層，顏智已經汗流浹背了，他擦了擦額頭的汗，開始找李教授所在的病房。

    1011，1013，1015...1023，1025

    顏智慢慢推開1025號病房，側身走了進去，沒敢發出一點聲音。

    病房內並排著三張床，靠近門口的床上睡著一位老頭，看起來有80多了，他雙眼緊閉，嘴巴微張，呼吸沉重。床邊沒有看到家屬，可能打水去了吧，顏智心想。

    中間的床上也是一個老頭，不過看起來就比第一個小點，他半坐著，頭靠在豎起的枕頭上，旁邊一位大姐正小心翼翼的喂他水喝。顏智以為是老人的女兒，後來才知道是他兒子僱的保姆。

    李教授的床在最裏面，顏智看見李甄的背影，鼻子一酸，差點哭出來，他慢慢走到李甄旁邊，用手摸了摸她的頭髮。

    李甄回過頭，看見是顏智，將頭靠在他身上，又哭了起來。

    顏智看了看李教授蒼白的臉，問：“怎麼樣了？”

    “昨天晚上進行了搶救，醫生說情況並不樂觀，今天早上醒過一次，說要見你，這會兒又昏睡過去了。”

    顏智拿過一個凳子，挨着李甄坐下，他不知道怎麼安慰人，只是說：“沒事的，沒事的...”

    李甄在他懷裏抽泣著，慢慢的睡著了。從父親被推進手術室的那一刻，她感覺全世界都要拋棄她了，她太累了，一整晚都不敢閉上眼睛，直到顏智來了，她纔有了點安全感，繃緊的神經也鬆了下來。

    李甄醒來時已經是晚上七點多了，當他發現自己是靠在顏智的懷裏睡覺的時候，趕緊起來，臉上露出有點尷尬的表情。

    顏智只是笑了笑，說：“你餓了吧，我去買點兒吃的。”說完就起身走了出去。

    李甄看著顏智出去的背影，心裏有點喜悅，又有點悲傷。

    李甄沒有胃口，但看著顏智期待的眼神，還是吃了兩口。

    晚上10點，李教授艱難的睜開了眼睛，看見顏智在這兒，心裏有些高興，想開口叫他，卻發現發出的聲音極其小，只能動了動被握著的手。

    李甄感覺父親的手指動了，看了一眼他的臉，傷心的叫了一聲：“爸”。

    顏智也跟著開口：“李老師”。他看見李教授嘴巴一直在動，覺得可能有話想說，然後將床稍微調整了一下角度。

    李教授這才感覺胸口稍微舒服了一點兒。便有氣無力的說道：“小顏，我就要走了”

    “爸，我不准你這麼說，我不准你走”李甄聽到這句話，已經淚如雨下了。

    “李老師...”

    “聽我說”李教授打斷道,“其實我這次叫你來，就是想拜託你一件事。”

    李教授停了一下，喘了兩口氣繼續說道：“我想讓你照顧小甄，雖然她表面上看起來很堅強，但是我知道，那都是她裝的，自從她媽媽離開以後，她才這樣，她只是不想讓我擔心罷了。”

    說話間隙，李教授溫柔的看著滿是淚水的李甄。

    “以前的事我希望你們都忘了吧，這麼多年過去了，我知道你們還是彼此在乎的。”

    顏智和李甄相互看了一眼，算是認可了李教授的話。

    “我這一生也算沒有遺憾了，我選擇了我最愛的事業，有一個疼愛的女兒，還有一個最好的學生”李教授想笑但是又沒力氣，只是嘴角稍微動了一下。

    “老師。”顏智的眼眶溼潤了。

    “所以，答應我，幫我照顧好小甄，好嗎？”

    看著李教授近似與乞求的眼睛，顏智重重的點了點頭：“您放心吧，我一定會的，我曾經就說過，我一生只會愛一個人，就是李甄，現在我的想法依然是這樣。”

    “那就好，那就好。”李教授的聲音慢慢的消失，眼睛也緩緩的閉上了。

    只聽“嗶”的一聲，心電圖上的綠色波形變成了一條沒有生氣的直線。不久病房的門被破開，幾名醫生護士衝了進來。

    李甄隨著“嗶”的那一聲，腦中一片空白，只看見顏智緊張的張著嘴在說話，但是她什麼也聽不見了，只覺得天旋地轉，然後倒了下去。

    李教授的後事基本是由顏智處理的，李甄還沒有從失去父親的悲傷中走出來。

    追悼會來的人不多，顏智只聯絡了學校的校長，他的同事，幾位要好的老同學。

    顏智沒想到賈科居然也來了，他不是一向不喜歡我們這類人的嗎？顏智心想。

    “節哀順變。”賈科安慰道。

    “謝謝。”李甄擠出了一點笑容說道。

    爲了更好的照顧李甄，顏智勸說她搬到了自己那兒。沉默了幾天後，李甄決定要好好的活著，父親已經走了，不能再讓顏智在為自己擔心了。

    “在家悶了好幾天了，我們出去走走吧。”李甄看著端著早餐向她走來的顏智。

    “好呀，太好了，早餐..你先”顏智高興的話都不知道怎麼說了。

    “我不餓，回來再吃吧”李甄說話間，已經穿好衣服了。

    “等我一下”說話間，顏智放下早餐，拿著衣服，跑了過來。

    李甄看著顏智這個樣子，笑了，很美，就像春天即將開放的花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