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俞年已經洗漱完了，嘲風纔回來，髮梢上還帶著露水。

    “你回來了，一大早上去哪兒了？”

    “去了一趟玄武山，想再看幾眼。”

    “說什麼呢你倆，趕緊過來吃早飯了啦，我今天有點事出門，小年，晚上記住給我牛牽回來啊。”老劉看著門口站著的兩個人，相對無言，賀俞年的表情，怎麼說呢？眼睛裏是濃濃的心疼。

    賀俞年回過神來，“我們先吃飯吧。爺爺你要去哪兒？今天要去醫院的啊。”

    老劉擺擺手，“去什麼醫院啊，等我哪天真的不行了，你們來看我一眼就成了。”

    說完老劉提腳就準備走了。

    賀俞年扒啦了一下粥，“你先別走啊，還沒說老劉你要去哪啊。”他嘴裏還有一口粥，說的話含糊不清的。

    “去見一個老朋友。”老劉的聲音從風裏傳了回來。

    “從來沒聽爺爺說過他有什麼朋友啊。”這些年，老劉除了收養了賀俞年之外，一直都是守著劉家老宅的，從來都是獨來獨往，甚至性格上還有孤僻，村子裏的人願意和老劉說話的人極少，賀俞年小的時候，卻是極為喜歡熱鬧的，動不動就跑出去玩，村子裏的孩子偷偷摸摸的編排老劉的壞話，賀俞年從來不理會。

    而今想來，恐怕是因為老劉心裏也清楚，自己畢竟是道士一派的，即使身在凡塵，但是終究是與常人有別的了，而賀俞年那時又小，與世俗脫節了反而不合適，加上賀俞年一心念著外面的世界，老劉不想扼制了他。

    “算了別想了，吃飯吧，吃完了再出去走走，你不是想多待在這幾天嗎？再去看看小西瓜還有小航吧。”嘲風的話倒是提醒了賀俞年，當初在火車上就想著，回來的時候去看兩眼小西瓜和小航，沒想到一回來遇上了玄武的事情給耽擱了，嘲風這麼一提醒，他倒是想起來了。

    “是啊，說了這麼長時間，我都忘了，走吧，吃完飯咱們就去看看。”

    青山。

    入目是滿眼的枯黃，那山因為是連綿不絕的碧樹，這才被人叫做青山，如今已然入了冬，自然是葉落頹敗之色。

    “我還記得，我以前總是和小西瓜還有小航到這來的，這裏以前有一座墳……”賀俞年低聲喃喃道。

    嘲風溫熱的掌心拂過賀俞年的頭頂。

    小西瓜的墳很小，有飛鳥棲在墳頭的那棵樹上。

    小小的土包孤零零地在山坳裡，邊上還有一座大墳，那是小西瓜他父母的。

    賀俞年和嘲風在那兒坐了一上午，他一直在邊上聽著賀俞年在墳邊上絮絮叨叨的。

    回去的時候，賀俞年經過了小航家，那個溫柔的女人坐在門口，一針針、一線線的縫縫補補著。“媽，我回來了。：年輕的少年聲傳來，賀俞年望過去，青蔥的少年手上拎著一個籃球，遠遠地衝著門口的女人喊著。

    “回來了，過來過來，試試我做的鞋子。看看合不合腳，不合我就再改改。”

    “媽，你都做了多少雙了，我這輩子估計都穿不完了。”少年輕笑著，卻還是聽話的走了過去。

    “呸呸呸，你纔多大啊，就一輩子一輩子的，趕緊把鞋子換上我看看。”

    少年疑惑的聲音響起，“媽，你怎麼又做了兩雙啊，每次做鞋都做兩雙，還偏偏只讓我穿一雙。”

    溫柔的女人輕嘆了一口氣，“這鞋子啊，是給你哥哥做的，如果他現在還在，大概也有二十幾歲了吧。說不準還娶了媳婦呢。”女人說著眉眼裏漸起了笑意，眨眼間，卻落下了一滴淚。

    “媽，別哭啊，我以前怎麼沒聽你說起過我哥呢？”少年很少看見母親哭，一見到她無聲的落淚了，急忙轉移了話題，手上的籃球磕磕絆絆地滾在了地上。

    女人抬手一擦淚，“以前你還小呢，說的什麼話，你哪記得住啊，而且你一天天的，開了門就往外跑，腦子裏只有你那個球了。”

    少年用溼漉漉的手撓撓頭，“媽，咱別說這個了，咱快進屋吧，我都餓了。”

    賀俞年遠遠地望見那少年扶著女人回了家，心裏總算是有了一點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