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小倩的臉色立刻變得煞白。

    在她後面的童子面色也有些難看，不知道為什麼，平日裏她對計明來來往往頗有微詞，今天乍然聽到他要離開的訊息，心裏竟覺得有些難過。

    聶小倩低聲問道：“公子···你要去哪？”

    計明心裏暗暗嘆了口氣，決定以實情相告，“明日時分，外界幽光重現，屆時我會離開酆都城，去往外界。”

    聶小倩咬了咬嘴唇，心裏還存了兩分希望，“外界幽光，於我們而言就是天地劫難，你又如何去往外界？”

    計明道出實情，“我其實，並非酆都城的人。我是由外界而來的生人。”

    聶小倩身後的童子又上前一步，平日裏她對身邊小姐的十分恭敬，今天卻不知道為什麼一定要搶著問話，“酆都城只和黃泉想通，你又怎麼可能進來？！”

    聶小倩也直勾勾的盯著他。

    說到底，她們兩個人還是不願意相信。

    計明大略斟酌一番，這一次沒等聶小倩二人再開口詢問，已經將所有的事全盤托出。

    聶小倩二人的神色忽而疑惑，又忽而難過，心神就在這短短時間裏跟著計明不斷變換。

    一炷香後。

    計明長出一口氣，“我來到此地的前因與後果，便是如此了。這件事，整個酆都城，我也只與你們說過。”

    聶小倩沒有作聲，忽然轉身走到了瑤琴旁，伸手彈琴，“叮！”

    她的神色悽婉，心裏不知有多少傷心難以說出口。在酆都城守了這麼久的孤獨歲月，眼看著來了一個讓她心下痴迷的與衆不同的人，轉眼又要離開。

    童子也默不作聲，只是不時抬頭看一眼計明。

    接連三首。

    都是計明這些日子裏為她做過的柳永的詞。

    “嗡！”最後一道琴音落下，聶小倩撫著琴絃，抬頭道：“公子，你可願讓我瞧瞧你的真面貌？”

    這是計明方纔告訴她們的，說來此地之前已經改頭換面。

    童子也目光灼灼，瞧著計明。我們相處時日甚多，甚至都未曾見過你的真實面孔。

    計明毫不在意，面型就在二人面前逐漸變幻，由歐陽明日的俊朗面容，成了微胖圓潤的小眼睛臉蛋。

    聶小倩忽而嫣然一笑，起身後微微欠身，“小倩能夠結識公子，實是三生有幸。送客！”

    計明愕然。

    送客兩個字來得太突兀，讓他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再看聶小倩的嚴肅臉，明顯是認真的。

    一旁的童子也板着臉，“計明公子，走吧！”

    直到離開風月谷，計明也不知道聶小倩的態度怎麼會忽然變化，難道說，是因為他沒有歐陽明日帥？

    站在風月谷外，計明帶著疑惑散出靈識。

    卻見風月谷中，聶小倩正伏在琴上低低哭泣，“走吧！走吧！”

    “卑鄙無恥下流！”葉青憐又在為聶小倩抱不平。

    計明的心情也一時變得低落，收回靈識，向城主府走去。

    ······

    ······

    這一日，酆都城的城門早早關閉，城內的百姓藏在屋簷下，城外的百姓留在墳中。

    天上隱隱裂開一條縫隙，有星輝一般的光芒落下，一道道一束束刺向地麵。

    城外，只有計明和酆都城主二人站在十里坡前仰望蒼穹。

    計明心知將要離開，環視四周，尤其在十里坡前的長亭上頓了頓，那是他和聶小倩初識的地方。

    城主在計明腳下刻畫符印，不多時一道巨大的法陣出現。

    “將要離開酆都，你還有什麼話要說嗎？”城主手中掐出一道訣印，即將催發時，忽然問道。

    計明微微閉上眼睛，靈識散出，正落在酆都城內的風月谷中。

    聶小倩趴在屋內桌前，看著窗外，心底悽然，暗自想著計明此時該已經離開，淚珠兒一滴滴又出現，還未等落下，已經散在了空氣裡。

    童子一言不發，守在小姐一旁。不知為何，她的心底也極難過。

    就在此時，遠方忽然傳來一道道歌聲。

    “人生路，美夢似夢長——”

    聶小倩的眼睛逐漸亮了起來，她知道這是計明的歌聲，朝夕相處這麼久，整個酆都城沒有人比她更清楚計明的聲音。

    她匆忙起身，坐在瑤琴旁。

    風月谷中，忽傳來一聲弦響。

    “叮！”

    “路里風霜風霜撲面幹

    紅塵里美夢有幾多方向

    風彷彿在夢中輕嘆路隨人茫茫”

    城主催發了手中印訣，於是計明的身影在他面前逐漸變淡，只有歌聲繼續。

    “人間路美夢與熱望

    夢裏依稀依稀有淚光

    何從何去

    去覓我心中方向

    風彷彿在夢中輕嘆

    路隨人茫茫”

    這歌聲蒼茫悠揚，酆都城內百姓人人可聞，大多陶醉不已。

    計明在酆都城一直默默無聞，離去之前一曲高歌，讓城內百姓記住，也算得上一鳴驚人！

    “走！”城主面色凝重，食指霍然向前一指。

    一道輕微的穿行聲後，計明的身影徹底消失。

    與此同時，妖族祖地戰場之中，一道身影忽然由天邊落下。

    嘭！重重砸在山頭。

    計明緩緩起身，揉了揉腦袋，抬頭看了看天空，目光又落向遠方，尤其在遠方某個招搖張揚的旗幟上頓了頓。

    “這是虎族祖地！”

    他的臉上露出獰笑，當日圍剿他和木靈的人裡，虎族算是主謀！

    此時他修行有成歸來，面對嬰變大能也毫不發怵，既然如此，此刻不殺人，更待何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