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婆和藹的再次顯露著慈祥般的笑容，將手裏的那根擀麪棍給收了起來。又從腰包裡取出三五根涼透的油條，抽出其中一支，遞給了我後：“小娃娃，餓了嗎？還吃一根油條把，可香了。”

    當老太婆伸出手的時候，看著她手指頭上面那五顆黃色的指甲上，縫隙裡夾著不少黑色的泥土。那隻手感覺都能搓出二斤泥來，也不知道多少年沒有洗過了。

    看著異常噁心，還有她嘴唇裡的那兩顆黃色門牙，在黑暗中涌現得最清楚。那兩顆並不是金牙，而是黃牙，上面夾著一根綠色的青菜，門牙面上凝結了一層厚厚的汙穢。

    估計半輩子都沒刷過牙了，看著噁心到極致。

    當時自己有一種想嘔吐的感覺，眼花繚亂的，看什麼都感覺一片迷茫。

    “小娃娃？你怎麼了？是不是發燒了。”老太婆看著手裏的油條，隨之話鋒一轉，接著道：“哎，都怪那老不死的，臨走的時候也不留下一件雨衣，害得我們孫倆住在那破地方，出來的時候還被雨水給淋溼了。”

    老太婆說完，就把手裏的油條給收了起來。放回去後，又拿出一杯豆漿，遞給了那個小和尚：“來來，乖孫子，喝一點豆漿吧。”

    小和尚立刻伸手去接下那杯豆漿，拉開蓋子後，大口大口的往嘴裏塞。

    喝下去的時候，有一股血腥味道從他的身體裡發出來。

    老太婆手裏拿著第二杯豆漿，吹了口熱氣，慢慢走到我身邊：“來，小娃娃，喝點豆漿吧。外面下這麼大的雨，不喝點暖暖身子，一會感冒了可怎麼辦。”

    老太婆手裏拿的那個杯子，是用一次性白色的塑膠杯子裝的。上面還插了一根吸管。

    雖然散發著熱騰騰的氣味，但總感覺那杯子裡裝的根本就不是什麼豆漿。隔著三尺距離，都能意識到一股血漿子的味道從裡面擴散出來。

    但是老太婆還裝出一副假惺惺的樣子，面上繼續顯露著一種虛偽的笑容。繼續把身子走到我前方，兩手捧著那杯豆漿。

    “來呀，你還在愣著幹什麼？這杯豆漿味道可香了，剛從鍋裡面煮出來的。”

    老太婆主動把手裏那杯豆漿蓋子給摘下，單手拿著一根吸管，插入了杯孔中。

    這個時候，四下佈滿的血腥味更濃了，那刺鼻的味道鑽入心肺間，鬧得幾乎都要炸裂開來。

    老太婆接著笑道：“小娃娃，別楞著啊。”

    我看了一眼那老太婆的眼神，好像並沒有多可怕。還是進門前那樣慈祥。

    再低頭看著那杯子蓋上，裡面盛滿了白色的豆漿，但味道，卻不是豆漿的味道。

    “奶奶，我看不用了吧，這味道實在是太難聞了，我都快吐了，你還是拿到別的地方去吧。”我伸手一推，委婉的拒絕道。

    老太婆面色有些難看了，搖頭嘆氣，又道：“別害怕，這裏就咱們幾個。剛剛我從家裏麵出來的時候，看見幾個村民正在逃難，他們應該是想從村子裏出去。”

    “從村子裏一路往南，就是一個小鎮。那鎮上的市民不少，我經常去那賣油條，生意可好了。一會啊，你們喝完這杯豆漿，我就帶你們去鎮上。”

    老太婆的每一句話裡，彷彿都藏著一把無情的刺刀。聽著那滄桑的話聲，自己的腦海都開始有些暈眩。

    這種感覺是從來未有過的，好像是遇見了鬼上身一樣。輕飄飄的，就像一片輕浮的鴻毛，逐漸從上方升起，順著四下那透明的氣息，飄落到天空裡的雲霧上。

    見此一幕，我的臉像塗滿了一層冰霜，都感覺不到肢體的存在。

    “不……不了，我現在口不渴，你還是給你孫子喝吧。”我回絕道。

    “那怎麼行呢？這天冷得，太冷了。你還是喝一點吧。”

    老太婆雙手捧著豆漿，神態詭異的慢慢朝著我這方向移動過來。走到我跟前時，突然把雙手一鬆開。

    手裏拿熱騰騰的豆漿直接散落在地上，豆漿水擴散在紅色毛毯上的那一刻，冒出了一道白色的氣息。

    “啊……我的豆漿，我的豆漿散了。”

    也不知道什麼原因，老太婆神色一下有了很大的轉變。她身軀忽然下墜，雙膝跪在了毛毯上，眼睛裏流淌著淚水，伸手去拾起那個塑膠杯子。

    “豆漿，我的豆漿。”

    我再仔細一看，發現毛毯上哪裏是什麼豆漿，而是一團又一團汙穢的血跡。這些鮮血都把四面的空氣給籠罩成了死灰。

    旁邊那小和尚一看，也跟著傻笑了起來。就一個傻子似的，嘻嘻嘻的發出怪異聲。

    老太婆的頭就像馬蜂窩一樣，頭皮上迅速涌現了一顆顆金黃色大小的豆子顆粒。那血肉模糊的腦漿子，從頭骨蓋裡滲透出來，把整張滿是皺紋的面孔都染得面目全非。

    這一秒，我心臟感覺到了撕心裂肺的疼痛。晃晃悠悠的抽搐著那弱不禁風的身軀，差點背朝天翻倒在地。

    “嗚嗚嗚……我的豆漿啊，怎麼就散了呢。”

    剛剛我清楚的看見，是老太婆自己手裏沒拿穩。卻把這件事情怪在了我的身上。

    我麻木的走上前去，嘆了口氣，道：“奶奶，我賠你一碗豆漿行嗎？這豆漿我看自己是真不能喝了。您別難過了吧。”

    周邊那小和尚笑的聲音更大了，突然間把身上那件破衣撕開，扯到了地上，踩踏兩腳後，就朝著寺廟外面衝了出去。

    接著，那老太婆哭得更加的悽慘，根本就沒有理會我。似乎沒有聽到我的聲音。

    半響後，老太婆把毛毯上那杯豆漿拾起到手中。眼皮往上一翻，把血淋淋的舌頭吐出了好長一截。將整個紙杯都塞到了嘴裏，就這樣含著。

    不吐出來，也不往下嚥。也不嚼動。這奇奇怪怪的舉動看得我兩眼都在發青。

    很快，那老太婆忽然抬起了頭，猙獰的面孔就朝著我看：“你……你這個娃，你把我的豆漿給毀了，我要弄死你，弄死你！”

    頓時，自己沒有想明白到底是出於什麼情況。僅僅只是一碗豆漿而已，卻能讓那個老太婆憤怒成了一頭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