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學院裏的學生，還是在社會上有些歷練的人，對於八卦的獵奇總是帶有一些規律性的。其中的一條規律就是：人們總是樂於傳播那些影響力比較大的人的八卦。

    雖然在希歐多爾裡，我的影響力還是有那麼點大的，但是要和某些人相比，那就是小巫見大巫了。比如，目前最為當紅的一名叫做尼爾.鮑曼的男影星。根據現在的希歐多爾斥候大隊隊長，兼八卦週刊總編維娜的記載，尼爾.鮑曼在學院內的受歡迎程度目前在校園內是位列第一位的。無論男生女生，騎士坐騎，幾乎沒人不知道他的名字，沒人沒看過他的電影。他的名氣甚至可以說超過了排在第二第三位的雅美和雪妍的總和。

    所以，當有訊息傳出這位影星的家庭剛剛發生了婚姻劇變...據說是因為他的經紀人給他抹了點不太討喜的顏色，就再也沒有人向我投來指責的目光了，一時間，那位影星的吸睛度又擴大了整整十倍。就連從未聽說過他的我，也是因為這件事而知道了他的名字和他的一些故事：比如他曾經也是某騎士學院的畢業生。

    感謝尼爾.鮑曼，尤其感謝他的妻子，還有那個什麼經紀人，終於讓我不再是眾矢之的了。

    他們這件事挑的時間也很準，剛好是我的處罰期結束那一天。而且，那一天的好事還有不少，比如，蕾娜院長結束了她的破爛會議，‘及時’地回到了學院。在德洛麗絲的威脅下，我們很期待院長給予我們的保護，儘管我們都知道，她的保護實在有點寒酸，但是總歸比沒有強。

    也正因為蕾娜的歸來，一件已經由於各種原因被拖延了很久的事終於到了要決斷的時候了：關於各騎士團團長的任命。

    蕾娜回來的第三天，我和雅美來到了久違的院長辦公室。

    “你們想好人選了嗎？之前據說正職部催了你們很多次，你們都把我搬出來作為藉口，現在既然我回來了，還是想問問你們，人選的事到底搞清楚了沒有？”

    我和雅美互相看了看，都小小地嘆了口氣。昨天我們就接到了蕾娜的通知，所以昨晚上我們也商量了一下這些事的。但是由於意見不統一...在這種正經事情上，雅美是不會也不敢拿她的身份來壓我的...所以我們當時爭吵了一番。

    如今面對蕾娜，我們只能都慢慢地搖著頭。

    “院長大姐，”這是現在我對蕾娜的特別稱呼，不是這個稱呼多麼好聽，只不過這個稱呼讓她覺得我還算比較特別而已，“非要現在決定人選嗎？我們其實都想等新生們的丟襪子環節結束以後再確定的。”

    “你說什麼？”蕾娜聞言之後，又看了看雅美，“難道...你們的意思是，連剛入校的新生也有資格做團長嗎？”

    “院長大姐，你還真別看不起這些新生，阿依莎，克萊爾，沙希她們幾個，光是論騎士競技的話，三四年級裡也找不出太多能打得過她們的...至於領導力，我覺得，既然每個學員都要經歷四年的學習生涯，那麼讓新生擔當副團長職位，能夠讓他們有更多的機會得到歷練。我的意見是這樣的，從新生中選擇一批人作為副團長進行為期兩年的培養，到三年級時直接擔任團長職務。”

    “你的建議是蠻好的，可是，現在時不我待啊...那個德洛麗絲昨天剛剛以爭取更多學費的名義擴招了一批新生進來，而且，她剛剛作出了一項新的規則，就是那些風紀委員們，也有資格擔任各騎士團的職務...我很擔心，如果再這樣下去，以後連我們的學院騎士團都會落入她的手中！”

    真想不到，艾米麗給我們帶來的情報，居然在蕾娜院長這裏又得到了一次印證。

    “您的意思是，必須馬上任命各團團長？”

    “對！”

    “既然這樣的話，也好辦，我們馬上任命各團團長，把副團長的職位留下來待定。另外，把騎士團的數量削減一下...”

    “嗯...”蕾娜點了點頭，“不過...還有件事，我要提醒你。”

    “什麼？”

    “薇薇爾要回來了，你們公寓裡的那個克萊爾，做好準備了嗎？”

    “啊...”事實上，克萊爾的這件事上，我們並沒有透露給太多人知道，我和雅美都覺得，保護她的身份，其實也是在保護她的安全。不過，對於薇薇姐，我們確實也沒有做太多的預估...主要是一直沒空靜下心來考慮。我們好像都把期望放在了“薇薇姐失憶之後不記得克萊爾”這個假定的可能性上了。而現在，蕾娜居然知道這件事，而且還關心這件事，這讓我們一下子都有點緊張起來了。

    “你們千萬不要把問題想得過於簡單了，薇薇爾...唉...她可一點兒也不簡單的。”

    我猛地抬起頭看向了蕾娜，因為她這句話實在讓我吃驚不小。似乎...還暗藏着什麼潛臺詞...

    “其實，我一直有件事憋在心裏很久了...”蕾娜站起身來，走到了窗戶旁，背對著我們看著窗外...這樣一來我們也就看不見她的表情了，“我曾經和你們說過，在她失憶前，跟著不知道什麼人學習了很多功夫，而且其中有不少功夫是針對我的，還記得嗎？”

    “當然記得...”我們一起回道，我甚至記得，這是在馬達加斯加那場戰鬥之後跟我們說的。

    “可是...你們就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嗎？”她轉過身來，緊緊地盯著我們，並且加重了一些聲音，“她...為什麼會去學那些功夫？”

    事實上，這個問題，早在當初蕾娜第一次提出的時候，就已經成為我心中的疑問了。然而，當時有個更大的事件讓我放棄了繼續思索這個疑問：那就是在這幫人的誘騙下，我去見了勞倫特伯爵，並且被忽悠著答應了參加蘭斯洛特杯的青年賽。

    而現在，聽蕾娜再次提起，我也迅速地回想了起來...腦子裏忍不住咯噔了一下，因為我記得，當初出現這個疑問時，好像還有另一個疑問也伴隨而來...

    “蕾娜姐，”雅美開口道，“我覺得，薇薇姐她也許只是...只是好學...你不是說過，當時你並沒有傳授她很多更高水平的技巧嗎？那麼薇薇姐當時也許並不知道那些功夫是...是專門對付你的啊。”

    “好學？”蕾娜苦笑了一下，“雅美，這個藉口如果是被人說的，那也就算了，可是你不該說的出口吧...任何人的格鬥技藝都是有特點和延續性的，就算是從別人那裏學來的招數也會很快地被烙上自己的印記。以你和薇薇爾的水平，怎麼可能看不出來？好吧，明遠，你來回答我，這個可能嗎？”

    聽到她叫了我的真名，我知道，那是不可以開玩笑和敷衍的意思。當即點了點頭，“確實不可能。”

    “所以，這個問題一直也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蕾娜很是深沉地道：“我其實一直試圖去尋找答案的...”

    “嗡”地一下，我突然想起，當時一直糾結我的另一個疑問是什麼了。

    從我們認識蕾娜院長和薇薇爾之後，這位性格豪爽的院長就一直表現出對薇薇爾的憐愛和關心，並且不止一次地在公開場合裡宣稱，薇薇爾和雅美，都是她最能為之自豪的學生。而在薇薇爾醒來之後，蕾娜雖然沒有恢復她的騎士身份，但似乎暗地裏也賦予了不少職責和任務。

    然而，有一點是怎麼也說不通的，那就是在薇薇爾失憶的那些年裏，她的所有行為都表現得喪失了人的意識而相似於一條狗。可蕾娜卻似乎對此無動於衷，甚至還鼓勵雅美收下薇薇爾作為寵物。就算她當時說的有道理：這樣也許對薇薇爾是一種更好的待遇。但我怎麼都轉不過那個彎：對於曾經是自己心愛弟子的人，蕾娜院長到底是怎麼狠下心來的？那個弟子畢竟也是位騎士啊。

    也許在第一次聽到蕾娜敘述這個故事的時候，我已經有些明白了，只是當時還不敢過多的做出懷疑。而剛纔蕾娜那種深沉，陰霾的語氣，終於讓我徹底明白了：這位院長其實並不如表面上看到的那樣信任薇薇爾。正因為這樣，她會一邊可憐和同情薇薇爾的遭遇，另一邊卻讓雅美收養她...她是想從這些事件裡對薇薇爾做一個全方面的觀察和試探。

    當然，以蕾娜的地位和權職來說，她的做法也沒什麼可以指責的。薇薇爾的反常以及那種能夠剋制她的實力都讓她如臨大敵，畢竟，希歐多爾的安全與未來是她的頭等大事，而在某種程度上，她自己也就代表了希歐多爾的安全與未來。

    想到這裏，我再度看向我們的院長...我突然發現，她的眼裏再也不像以前我所看到的那樣清澈透明瞭，有太多我無法理解的東西，正和晶瑩透明的物體一起，在她的眼眶裏打著轉...

    唉，生活也好，感情也罷，就是這樣，隨著年齡的增長，人總會發現，自己能看懂的事情越來越多，而自己看不懂的事情...也越來越多。想要回到以前那個‘不知愁滋味’的年代，實在是一種奢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