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本來已經退開的傢伙們，聞聲之後，又很快地上前了一兩步，對著我們圍成了一個半圓，並且讓出了一個缺口，似乎就是在等那鼓掌說話的人走出來。

    四個舞女紛紛向兩旁讓開，黑暗中，果然有一個影子站了起來，緩步走了出來。等到光線終於能籠罩她的身體時，我們這纔看清，那是一個身材曼妙絕不輸於雅美和雪妍的年輕少女。

    但是等到那少女的面部也清晰地露了出來時，我們都忍不住驚訝，並且暗叫可惜...那張很標準的瓜子臉上，五官都修飾得極為動人美麗，是典型卻又極具特色的中東女性面孔。可唯獨在她的左眼部位上，卻綁紮著一個黑色的眼罩。

    緩緩向我們走來的少女，身上是一件若隱若現的半透明褐色薄莎連衣半袖短裙...看上去似乎並不完整，因為她右臂上還有個短袖，左臂卻從肩部開始就都露在外面，她的腰間用一條黑色的鑲著發亮朱玉的腰帶束著，雙腿則只遮著那件短裙，就連雙足也是赤著的，除了腳腕上還繫着一對金色的鈴鐺。那鈴鐺伴隨著她的輕盈步伐，微微作響，聲音悅耳。這一身打扮和環繞著我們的這群壯漢騎士們相比，實在是大相徑庭。誰能想得到，她就是這群壯漢的首領，也是那個躺在角落裏，由四名豔麗舞女簇擁著的人？

    路過那名剛剛摔倒在地，還砸碎了桌子的傢伙時，這少女看也不看，纖足一提，正踢在那正想爬起來卻因為身上盔甲太過沉重而費力掙扎的傢伙的腰間...就這麼看著柔弱無骨的一腳，便把那名壯漢給踢的從地上‘滾’了起來...伴隨著少女腳鈴的響動，居然滾得不是那麼難看。

    這一腳讓我暗暗心驚，這小妞絕對不是個善茬，不但力道沉穩，而且對巧勁也拿捏得十分恰當。

    很快地，她走到了我的面前，左右歪了歪頭，看了看我...真見鬼！如果不是她臉上那個充滿殺氣的眼罩提醒著我，這根本就是一個溫柔可愛的少女，像極了那種人畜無害的小白兔。然而就算是隻剩下一隻眼睛，從她眼裏發出的精光依然能讓我全神戒備，如臨大敵。

    然而，即使在她走到我面前時，我依然不知道該如何應對，是直接擺出迎敵姿態嗎？我比她至少高出半個頭，要是這麼做，未免會給人一種倚強凌弱的看法...現在還沒正式開懟，還屬於開戰前的嘴炮階段，個人形象是很重要的。無奈之下，我只好不變應萬變了，雙手微垂，抬頭挺胸，以一副威嚴而不失儒雅的姿態迎對了。

    “咳咳...”一旁的奧莉薇亞輕輕咳了兩聲，我這才反應了過來。哪用得著我應對啊？身邊的美女們有的是花花腸子，讓她們交涉去，省得一會兒又說我喧賓奪主。於是，我故意把雙眼往上一斜，無視眼前的獨眼美人，以極度無禮的姿態往後一轉身，退了開去。

    “別走啊...”那少女立時出言阻止道。

    “你有什麼話跟我說好了。”奧莉薇亞開口打斷她道。

    “你？你能代表得了他？”

    “我誰也代表不了，但我們的心思都是一樣的，沒有分別。”奧莉薇亞不卑不亢地回道。

    “哦？是嗎？那你想告訴我什麼心思？”

    “我...我有什麼心思？不是你們來挑釁的嗎？”

    “幹嘛用那麼尖銳的詞？我只是邀請諸位來跳個舞而已。你們卻打傷我的手下...”

    “你也不要帶有那麼深的敵意嘛，大家剛纔都看到了，是這位老伯重心不穩，自己摔倒的，他該減肥了...”

    “......”

    耳裡聽著她們唇槍舌劍，我有點想笑，女人吵架的觀賞性一點兒也不比她們打架來的低，不過對於我來說，實在是看膩了，不誇張地說，雪妍也許還好一點，而雅美和奧莉薇亞的辯論能力大多數是從我身上鍛煉出來的。趁著這功夫，我悄悄地握了握柯姆的手，示意他走到一旁，又向他詢問。

    “這群人看來挺強勢的啊，能向你打聽一下他們的狀況嗎？”

    “呼...先生，真的對不起，我還真不認識他們。恕我直言，這裏頭強勢的人實在太多了，真正強勢的人哪裏會幹這種事？只是我只負責招待客人，無權過問太多的情況而已。你看看，這裏都吵翻天了，可真正注意這裏的人又有幾個？”

    我大有英雄所見略同的感慨，是啊，只有軟蛋纔會披著狼皮裝腔作勢。正在用餐和交談的客人們，就像柯姆所說，根本沒幾個正眼往這裏看，大概早就習慣這種場合了。

    “可是那一隻眼的少女長得不賴啊，應該挺有名吧？”我壓低了聲音問道。

    “唉，先生，我再說一次，我是真不認識。她剛進來的時候，我也多看了幾眼...就像你們的這三位女士一樣，你懂得...男人嘛...可是那位小姐帶來的那群小混混實在是不像話，就像...就像...用一堆肥料託著一朵鮮花，那花兒再美，我也實在受不了那堆有機肥的氣味，所以就沒多打聽...如果都是像先生您這樣彬彬有禮的人，我恐怕也會冒犯地去詢問一下她的芳名了。”

    我又一次正視起這位柯姆了，他的話聽起來似乎像極了一個市儈小廝，但若是仔細一想，就明白他的底氣是何等的強大，僅僅看外貌，那個獨眼美女的手下全都比他的年級要大，而在他嘴裏卻是一句輕輕鬆鬆的‘小混混’。那幾句明是褒揚我們的話裡卻透露出他對我們爭執雙方的實力評估，而且似乎類似對方那些‘小混混’一類的人物全都不入他眼，一個餐館的招待已經有如此見識，他後面的老闆豈非更加了得？

    而另一頭，嘴仗似乎已經進入了一個新的階段，雅美和雪妍開始加入戰場。這種嘴仗對於雪妍來說，應該不是很適合的社交活動，但正如我所說的，她和雅美實在太投緣了，這就是所謂的‘性相近’吧，她不但在對我的態度上都有些異變，更是積極地參與了這次的‘口誅筆伐’行動。

    其實，有時候，聽那些素質較高的女生吵架，實在是一件很賞心悅目的事情，不但聲音動聽，而且個個妙語連珠，罵人不帶髒字，甚至每句話裡的陷阱一個套著一個，頗具邏輯性和藝術性。讓人聽了還想再聽...就連本來不怎麼關心這個角落的很多騎士都扭過頭，津津有味地欣賞起雙方的語言對攻了。

    當然，賞心悅目的前提是能吵的贏。如果落在下風，什麼氣質，什麼優雅，就很難看得見了，最終還是得走上女人吵架的終極道路--潑婦罵街。

    眼下就有一個例項：那位本來氣質與風度俱佳的獨眼小美人，在一對三的嘴仗中漸漸不敵了，早就把她的微笑連同禮貌，一起丟進了垃圾堆。罵到最後，她突然一咬銀牙，雙手伸到腰後，在一陣‘嗆啷啷’的聲音之後，那雙手回到了面前，兩隻手裡各握著一把彎刀...

    唉...我不由得嘆氣起來，再漂亮的女人，不管怎樣，論及氣度，終究還是要遜男人一籌的。看看某些手握核鑰匙，號稱推特治國的領導人，打起嘴炮來都能打上一整年，哪裏會像她這樣，還沒吵上十分鐘就拔刀的？...哦，也有例外，爲了一句‘瞅你咋地？’就幹架的男人，好像也不少...

    正和我一起欣賞著這出‘話劇’的柯姆，趕緊上前，大聲道：“小姐，請收起你的刀！”

    那少女並沒有依他所言，而是舉起刀，惡狠狠地指向雅美，“我要向她提出決鬥！”這句話配合着她那黑色的眼罩，就讓人有點膽寒了。

    反觀我們這邊的三女，個個保持著處亂不驚之態，尤其是雅美，她雙臂環抱，繼續嘲諷道：“怎麼？想用兵器來說明道理嗎？真巧，我也信奉這種手段！”

    奧莉薇亞趕緊也湊了上去，“先跟我試試！”

    得！我和梅森互望了一眼，都開始一邊反握手掌，一邊踢腿，做預備動作了。

    柯姆長嘆了一口氣，開口道：“我確認一下，你們雙方都決定要進行這場決鬥嗎？如果是的話，我讓人準備決鬥臺。”

    決鬥臺？這地方還有這種裝置？

    在兩邊的女性都點頭同意後，柯姆又道：“那麼，根據本店的規矩，決鬥失敗的一方，必須當衆認輸，不得再行挑釁。此外，你們是不是還要提出額外的賭注？如果有的話，本店將提供擔保。”

    衆所周知，賭局擔保可不是個輕鬆活。在學院裏，賭局擔保是由學院一方來承擔的，沒有學員可以和學院的實力抗衡，而在其他競技場裡的那些職業騎士之間的賭局擔保，就要看組織方了，其中有部分甚至是由騎士聯盟來提供擔保的。而現在這個柯姆敢說這句話，實在讓人不敢小覷這家牛排館的實力。

    “好啊！我和你們賭，要是你們輸了，你們五個人，統統要做我的坐騎！簽約時限是一百年！”那名獨眼少女當即回道。

    一旦離開了騎士學院，原先屬於騎士和坐騎搭配關係的學員，除非自願呆在一起，很多都會各奔東西。當然像我和雅美這樣不會分開的也不在少數，但從公認的法律角度而言，即使是我和雅美，實際上也將自動解除雙方的搭配關係。要想重新獲得被聯盟以及公眾認可的搭配關係，也就只有簽訂一份契約了。雖然對我而言，這種契約和一張草紙的區別並不大，但對很多沒有搭檔的騎士和坐騎來說，能夠得到一張契約卻是他們寧願用畢生積蓄去交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