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終於還是先問起了她：“話說回來，你是什麼時候發現我身份的？”

    “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啊。”

    “你說啥！？”我差點蹦了起來，“第一次你就認準了是我？”

    “是啊...你問什麼時候發現的，就是那一次嘛，你面具掉了一半，還在我面前繼續裝下去...我當時怎麼都不肯相信這世界上有長的那麼像的人，就急急忙忙去找師姐幫忙了。”

    “師姐？哦...那個叫薩莉的是吧？”

    “嗯...可是她忙了一天，也沒有找到你的資料，我當時就變得不確定了。然後...”

    “然後那天晚上我們就試著配合了一下。”我打斷她道。這個事誰先說誰尷尬，但是誰後說誰更尷尬！

    果然她低下頭去，羞紅了臉。我其實比她好不了多少，只不過欺負她低著頭，看不見我的臉色罷了。

    “所...所以那天晚上我更不確定了，因為...你的脖子後面多了好多疤痕，而且...還表現得那麼好！”

    “啊？”我有些莫名其妙，“按你的說法，我不該表現的好？”

    “我想...以前在中學的時候，你那麼懶，什麼都不愛學，怎麼可能變成那麼厲害的坐騎...”

    “......”這真是讓我哭笑不得，忍不住辯駁道：“你忘了我以前身體就很好嗎？我還幫你打過架的！”

    “不一樣的，要成為一個合格的坐騎，光身體好有什麼用？很多禮節，服從都要去學的，一個像你那麼懶惰的人若是學下來了，必定是要很大的功夫才能脫胎換骨的。”

    雖然她嘲諷得很厲害，我還是點了點頭，承認她說的不錯。

    “不過後來，你終於還是露出馬腳了。”

    “唉...是那件沙發底下的熊貓披風嗎？”

    “原來你已經知道了？你也太不小心了。當我發現熊貓大俠和閃電是同一個人的時候，就確定你一定是帶著目的來接近我的。師姐說，會那樣做的人除了...跟蹤狂以外，就是老熟人了。”

    “我...其實...”

    “我知道，我都知道！”她突然很急促地道。

    “你知道？”

    “嗯！我知道，你其實只是偶然間看見了我，覺得我需要幫助，才那樣接近我的！當我明白這一點的時候，也...不抱什麼希望了...而且，一定有那樣一個人，讓你能夠爲了她而變的這麼堅強的...”

    她起初的話聲很大，但說到後來，聲音卻是微弱地如同囈語般。

    我自然知道這是什麼意思，但心裏卻始終存著疑惑，忍不住問道：“你一直單身著嗎？”

    她的臉上露出了一種好像無法理解我意思的表情，“單身？什麼意思？”

    “我那天聽見你的電話...”我很含蓄地道。

    “啊？啊！”她用兩個聲調說出了一個同樣的字，“你是說，哎呀，你想哪兒去了，那個‘親愛的’說的是杏月老師啦。她...和我媽媽差不多的...”

    杏月，我到這時候才知道那個女人的名字。我知道，自從雪妍的母親離開他們父女之後，她就一直對母親這個位置感到悲切。但是...但是為什麼我聽到她這個解釋，會這麼高興？甚至是興奮得發抖？

    “其實，我真的沒想過她會到這裏來的...所以，對不起，她是不是給你提了很多過分的要求啊？你可以不聽她的，真的，她很喜歡我，也不會隨意生氣的。”

    “沒...沒有...她只是讓我來看看你。”我並不打算詆譭雪妍心中好不容易找到的新媽媽，而且，她也的確只是讓我來看看。

    “我...我真的沒讓她來，在賽場上遇到她的時候我也吃驚了，原以為她只是來試試我的水平的，沒想到...她非要我今天早上和你打一場，後來又說要和你見面...我實在勸不住她。明遠，你真的別生氣...從現在開始，你稍微躲著她一點，你放心吧，她事務很忙的，在這裏呆不了幾天的。”

    我突然間好想哭。在進這扇門之前，我多麼希望雪妍拿出點驕橫，展現點跋扈，欺負欺負我，甚至哪怕只是像個普通騎士那樣露出點對待坐騎的囂張...因為只要發生其中任何一種情況，我都能堂而皇之地退出這個房間。

    然而，展現在我面前的她卻是一個這樣處處為我著想的小女生。我的天啊，這可是剛好點了我的死穴！

    “不過...”我儘量想把話題扯遠些，“前兩天我已經覺得有些不對勁了，試探了一下你，可你裝的也太像了。”

    “我...”她欲言又止。

    “你怎麼了？”我好奇地問道。

    “我只是覺得，太對不起你了，所以，想要補償你...”

    “我...不太明白...什麼補償...”

    “就是滿足你的一切啊，我知道我們要不了多久就會分開的，所以你想要做什麼，我都...都配合你。你想要當坐騎也好，要成為熊貓大俠也好，我...我都裝作不知道！只希望你別生我的氣。”

    “生氣？我還是不明白，從我進來以後你就一直在道歉...你到底哪兒對不起我了？”

    “就是...就是...我當初的不告而別...”

    我黯然道：“是啊，你當初怎麼走得那麼急？”

    “其實，我當初給你留下過一封信的。”

    “...什麼？”

    “你忘了嗎？我們的小把戲...”

    我的眼睛突然瞪得老大。我們自從一起喝酒，混成好朋友以後，她也沾染上了不少我的習氣...比如說在某些考試裡跟我玩作弊。當然，在她而言，只是一種既好玩，又能讓我不會被眾老師罵的太慘的遊戲而已。而她所說的小把戲就是我們之間的一種作弊方式。

    這是一種很簡單的作弊模式：雖然我們是同桌，但考試的時候大家還是分得很開的。於是我們穿上一模一樣的鞋...那時候男女生穿同樣款式的鞋是很普遍的...然後她把寫好的答案塞在鞋裏，趁著沒人注意時，互相把鞋子踢過去和對方換...

    我得承認，我對美足喜好的毛病其實正是從那個時候得到啓蒙的。因為每張從她的鞋子裡掏出來的小紙條都充滿了神奇的香味...

    而我現在之所以會無比震驚，是因為我猛然間想起，就在她臨走的那一天，我返回醫院再去看她，卻看到空著的病床時，除了震驚，還想到去翻了一下病床旁的小櫃子...那裏麵正有她平時穿的一雙運動鞋...她很愛乾淨，那雙鞋就像新的一樣。

    當時已經在體內積攢了大量荷爾蒙的我，伸出了罪惡的手...不過，我只是心痛地抱著它那麼一會兒，然後就悄悄地提回家了

    現在聽到她說，她曾經給我留下一封信，而且還提到小把戲，難道...

    是的，那雙鞋還在！這麼幾年過去，我像攜著聖物一樣帶著它，用好幾層的油布裹得嚴嚴實實，但從來不曾開啟過。直到遇上了雅美后，我也有幾次猶豫是不是該把那個包裹找地方埋起來了，但終究還是沒動手。

    “其實我好傻，那時候走的急，也沒多想，以為你會去翻一下的...那個時候我們也都沒有手機...”雪妍還在自怨自艾地說道。

    “你為什麼不讓護士什麼的幫你轉接那封信呢？”

    “爸爸和叔叔一直都在身邊，我...我不敢啊...”

    “那你的信裡寫了什麼？”

    “也...沒什麼，就是告訴你，我要出國了...”她沒有看我，可我卻能瞄到她的臉，那張臉上分明是一種悽美，這很清楚明白，信上絕對不止那麼點內容。

    我實在很想去驗證一下我心裏那個想法，不過又很不想知道答案，因為那極有可能是一個會把我逼上懸崖的答案。

    但是如果此生不找到這個答案，我將會是一生的渾渾噩噩，糊里糊塗！

    “雪妍！”

    “嗯？”

    “你以後別再做這些工作了好嗎？”

    “可我真的已經做習慣了...”

    “別再瞞我了，我知道，你每個月都往陳老師的愛人那裏打款。”

    “我...”

    “聽我說，你的心意是可貴的，但是有時候好心不一定辦得成好事。”

    “什麼意思？發生什麼事了嗎？”她緊張了起來。

    “還好，也沒發生什麼事。只不過...我讓我的朋友去調查了一下，有點小麻煩，已經處理了。”

    “到底怎麼了？”

    我低下頭嘆了口氣，“你得明白，我們的祖國終究還是有些體制的，一個老師的遺孀，沒有任何後臺，也沒有子女，卻每個月接到國外匯款，而且很多次的匯款地址還不一樣，算是怎麼一回事？我朋友去查的時候，國安局已經盯上她一段時間了。”

    “啊！？”

    “放心吧，已經沒事了，我讓我朋友去解釋了一下，另外也給她老人家留下了一筆錢。還幫她辦理了很長一段時間的家政服務，今後你可以放心了。”

    “是...是嗎？”雪妍臉上的溫度有多高？我甚至都能感覺得到。

    “啊...對了，我想出去一會兒，因為...我那邊也有個師姐，我出來的有點久，想回去跟她打個招呼...一會兒再過來可以嗎？”我開始找藉口想要離開去辦事了。

    “是那位金絲雀嗎？”

    “嗯...要不這樣吧，我們還是都別互相裝了，晚上我帶她過來，一起吃個飯好不好？”

    “嗯！好啊。要不，我把我師姐也喊來？”她看起來也挺贊同這個提議的。

    “好！大家都來！”

    ......

    出門之後，我瘋了似的跑回了我住的那間酒店，要了個電話：“喂！希歐多爾總機嗎？請幫我接職員區四號別墅...沙希？幫我把安德烈叫來！要快！...安德烈，你聽仔細了，去我的房間，櫃子裡的黑色行李箱，密碼是...對，記住，這件事不能告訴任何人！沙希也不能說！...好！我等你的郵件。”

    別墅裡的人都是可靠的，但是這件事，只有老實憨厚，又是我徒弟身份的安德烈去辦，最為合適。

    他很有效率，半個多小時後，我就在一家高檔網咖裡用那個已經被我因爲着急的等待而點選了上千次的郵箱接收到了他發來的郵件。

    那是一張很清晰的照片，照片上是一張已經發黃，也有很多褶皺的紙，但紙上那娟秀的字跡依然清晰可見。

    雪妍果然給我留下了一封信，而我這個笨蛋居然一直都不知道。看著信上最後的那三個字，我終於忍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