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堡很大，要找個沒人的房間很容易。我躲進了二樓的一間空房，開始仔仔細細地聽這段錄音。

    最開始聽到的，是一陣稀稀疏疏的腳步聲，應該是一群人回到伯爵臥室裏的時候。

    首先出現的是一個女人的聲音，可是讓我不可思議的是，這明明是一個讓我覺得有些耳熟的聲音，但我可以肯定的是，她絕對不是和我同來城堡的那些女生中的任何一個。

    不過，比起這個，更讓我吃驚的是她說的話：“老師已經醒了。”

    對比了一下目前的環境，我很有理由確定，她說的師傅，就是城堡裡的老伯爵。

    接下來，是蕾娜的聲音了，她的聲音很清晰，應該是已經到了床邊，“老師，你好點了嗎？”

    這一回，我倒一點兒也不驚訝了。

    騎士世界並不完全相似於以前的娛樂圈，它絕對不是一個輕鬆的，僅靠賣萌耍寶就可以飛黃騰達的世界。儘管希歐多爾學院裏帥哥美女成群，但更多的，更漂亮的，更英俊的，更...都被拒之門外。不僅如此，每年僅在訓練期間就因為受了傷，甚至是終身殘廢而不得不退出學院的人，比比皆是。

    要在這個世界裏存活下來，帥和美只是第二要素。第一，絕對第一的條件，是必須能打。而要進一步在這個世界裏獲得比其他人更高地位的條件，就是你得比更多人能打。

    像蕾娜和黛西這樣的美女，如果她們的關係僅僅只是長著一副好臉蛋的閨蜜，早就煙消雲散了，怎麼可能一個成了大富翁，一個成了院長呢？

    所以她們在學生時代，要麼經歷了常人難以想象的刻苦訓練，要麼則必定有名師相輔。而在我看來，應該是兩者兼備。

    前不久，已經證實的西古爾學院院長羅伯特，那個小老頭，就是蕾娜的師傅。而宴會上，蕾娜和黛西都在喊他老師。但其中的一個小細節我卻注意到了，那個羅伯特喊蕾娜的時候總是用‘小蕾娜’這個詞語來稱呼，而對黛西則是直呼其名，這顯然是親疏有別的。所以，我可以斷定，他也許曾經是兩個女人的授業老師，但是對於某些一脈傳承的技藝，只有蕾娜纔算得上是他的徒弟。

    那黛西的師傅是誰呢？她十多年前就能自創圓舞曲這樣的絕技，要說真是她自己的本事，那也太難了一點...不，根本就不可能。

    雅美只是看過黛西用了那麼一次，然後有模有樣地學了出來，所以我也一直拿這個圓舞曲當做是耍雜技的花哨而已。但在馬島上的那個山洞裏，我馱著小薇，用幾乎同樣的招數一舉擊潰丹尼斯的時候，我才發現這個招數的精華所在。轉圈只不過是分散對手注意力的方式，這個招數真正的要點在於速度！

    我記得很清楚，小薇在我肩上轉的第一圈，只揮出了一槍...那應該只是用來試探對手破綻的方式，第二圈之後，她同時擊出的攻擊越來越多，越來越密集，而從兵刃撞擊的聲音聽來，應該都是攻向對手的同一位置。這就解釋了為什麼力量更大的丹尼斯也無法招架小薇的凌厲攻勢。

    練習過肌肉反射技巧的我，當時就明白了，這可不是個簡單的招式，這是一種也需要強化訓練人體肌肉，以便於讓肌肉快速消耗儲備能量的技術。只有這樣，才能讓人快速地揮動兵器。就和拳擊手的快拳一樣，如果沒有技巧性的訓練，力氣小的人就算揮出上百拳，打在人身上也不過是撓癢癢。

    我確定，這樣的技巧，蕾娜是沒有掌握的。可是在今天早上，勞倫特伯爵揮出的那五劍，也是同樣的方式...

    一個有些熟悉卻又有些含糊的聲音響起：“蕾娜...你們...究竟給我找來了一個什麼對手啊？”

    我想了半天才明白過來，這就是勞倫特伯爵，他的牙都被我打掉了，估計臉頰也是腫的，所以說話漏風...

    “確實有點意外...”蕾娜的聲音響起。

    “只是...只是有一點嗎？”

    “我...雅美...你那個小乖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這麼厲害？下手還這麼重！”

    “蕾娜姐，”雅美的聲音終於響起，“我事先跟你們提過的，他的搏擊能力本來就沒幾個人能贏他！”

    “可是你沒跟我說過，他玩劍也玩的這麼溜！”

    我差點笑了起來，我還真不會用劍，早上那一擊和劍法一點屁關係都沒有...

    “我覺得，以明遠的能力，真的不用再試了...”黛西的聲音響起了，“要不了半年，我們就能把他培養成最優秀的騎士。”過了幾秒，她終於喊出了我已經猜到的一個稱呼：“連師傅都不是他的對手，我想不到還有誰比他更合適。”

    “其實...我一直想問，”雅美的聲音再次響起，“我們為什麼不告訴他實情呢？我很瞭解他，不論是從感情上，還是從道理上說，他都絕對會答應我們的。”

    “不行！”之前那個既熟悉又陌生的聲音又出來了，“這件事關聯實在太大，我們不能把希望寄託在你所說的感情上。”

    沉默了一會兒，那個聲音再次響起，而且帶著很明顯的，咬牙切齒的恨意：“男人都是虛偽的生物！絕對不可以相信！”不過很快地，那個聲音又變得很尷尬，很小心翼翼，“師傅，我不是...不是說你...”

    師傅？這個女人也是勞倫特的徒弟嗎？

    “米娜學姐，我記得，你以前不是和你老公很親密的嗎？怎麼變得這麼恨男人了？”

    “是嗎？那你知道他的腿是我打斷的嗎？”

    “你...你...這怎麼可能？爲了什麼？”

    “他答應過我，結了婚以後盤子都歸他刷！可是才過了幾年...他就把盤子丟給我了。”

    “就因為這個？你是不是瘋了？”蕾娜簡直是驚呼起來了。

    “我瘋了？我要是瘋了就不會去跟蹤他，更不會知道他在外面是多麼的風流！”

    “那也...太過火了一點，不至於...打斷腿吧。太可惜了，我記得肖恩學長當年的身價可是和路德維希差不多的啊。至於風流...也許...也許是意外吧。”

    “是啊，所以他纔會那麼得意，你說揹着我找了一個也許是意外，我抓到他的時候，他身邊是四個妖精！你說這還是意外？”

    “這麼說，他那個航運總裁...”

    “那是我看他殘廢了，才讓他去管事的。男人只有受點教訓，纔會變得老實！”

    我勒個去！我終於知道這個女人是誰了！菲洛米娜，卡勒瓦拉學院的院長，我唯一的徒弟的母親，真想不到她居然出現在這裏。而且，竟然還是黛西的師姐。我聽安德烈說過，他父親因為斷了腿，退出了騎士的舞臺，想不到竟然是...

    這麼說起來的話，安德烈被她派來我身邊，也是他們的計劃之一嗎？應該不會吧，那是個多麼老實的傢伙。他要是耍詐，就太可怕了。

    “其實我覺得，這件事根本無關男人還是女人，只是...不管我們怎麼解釋，最後還是會牽扯到性別上來...”黛西的聲音響起，“我反正是開不了這口的，寧可去當個壞蛋！”

    “誰又能開得了口呢？好吧，我們還是按原計劃辦，不過，明遠的騎術基礎...一年時間真的夠嗎？我們當初也練了不止一年的。”

    “不是說好了，明天讓他騎真馬試試看。就知道他的基礎怎麼樣了。”

    “可是師傅已經傷成這樣了，還有誰和他打？你們哪一個上？”

    “我...”菲洛米娜突然插了一句，不過聲音很快又小了下去，“算了...我也不敢騎馬...”

    “我覺得你們都是瞎操心，我們還有一整年的時間，現在的關鍵是，要說服他同意這件事才行。”這個聲音居然是路德維希的，“這纔是最不容易的，我雖然知道的不多，但是對他的心思，還是要明白一些的，他和我一樣，不是個喜歡權力和地位的人...我們都不適合做騎士。”

    “喂！”菲洛米娜的聲音變得很大，“你這話的意思是，我們這幾個都喜歡權力和地位嗎？”

    “我覺得，路德維希的話一點兒也沒錯，我當初就在擔心這個！我甚至覺得，根本就不可能說服他，所以纔會同意黛西的計劃。米娜學姐，你還是冷靜一點。”

    “我很冷靜！我可是已經把兒子都送給他了！不過但願她的計劃有效！也但願那個傢伙真像你們說的那麼好，哼！他可是在戰場上把我絆倒過的。”

    我的天，原來如此，她們在出發到馬島前就已經謀劃了這件事。

    “唉...你們還是不要吵了。這好歹是我的臥室。”老伯爵那漏風的聲音終於又出來了，聽得出來，他說話都很費力，“我覺得，那個年輕人是很不錯的，功夫也很好，不過既然你們都覺得要騙一下他，那就騙一下吧。就算沒有騙成，你們也沒什麼壞心眼，不是還有雅美這個小姑娘在嗎？光是看她的眼神就知道，他們的關係很牢固的。有什麼好擔心的？以其在這裏吵，不如再去看看我的廚房好不好？到底燒得怎麼樣了？我更擔心這個！”

    手機裡又響了一會兒他們關於梅森那個傢伙是如何點燃廚房的話題，再後來就沉默了下來...到這段錄音的結尾，一陣腳步聲，開門聲過後，又來了一段摩擦的聲音，應該是梅森拖著那根線把手機拽出去的聲音，之後就結束了。

    我有些頭疼了，看起來，我要對付的，還真不止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