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傑羅姆應該是個不容易上當的角色...”我仔細地回憶著在戰場上見過的那個總仲裁官，“也許是年紀的問題吧，他的功夫在我眼裏並不怎麼出色，但他的計謀能力，確實是超出我預計的...我一直覺得老奸巨猾這樣的字眼很配得上他！”

    “嗯，他確實很不容易上當！”喬莉埃特點頭表示同意，“所以我給他的邀請函里根本就沒有說到關於牛肉的事。我只是告訴他，時隔二十多年了，我很想為當初的一些魯莽行為向他道歉，所以邀請他以及其它都在騎聯裡工作的校友來這裏聚會...同時嘛，旁敲側擊地告訴他，我現在可是掌握著一大片牧場的主人。”

    當我聽見喬莉埃特說的那句‘一大片牧場’時，已經完全可以理解，見到信函的傑羅姆會怎麼輕易地從牧場聯想到牛，再聯想到食物，以及聯盟騎士日漸空乏的肚子。

    “可是，天下的牧場有很多呀...”雪妍馬上就產生了疑問，“十萬名騎士雖然是個不小的數字，但他們消耗的食物也不至於誇張到全世界都供應不起吧，為什麼會急迫到這個地步？”

    喬莉埃特沒有直接回答，而是看著我微微一笑。我很快明白了過來，乾脆替她解釋道：“一點兒也不誇張，我們出發的時候，可以看到從黑角港運往戰場上的車隊，一直都沒有中斷過...那可是敵我雙方共同的補給，我們雖然可以在戰場上截獲他們的補給，但卻不敢公然打劫這些車隊，而只要不截斷這些車隊，對方永遠也不會缺糧食...他們缺的是肉！”

    “嗯？缺肉？”

    “既然夫人的手裏掌握著那麼多的牧場，可想而知，幾乎全世界最重要的肉類加工企業，都是您所熟知的...包括您的競爭對手在內！而即使是競爭對手，也一樣是可以收買的！因為沒人會因為這十萬人的肉食補給，和夫人您，以及您身後的沙皇財富去作對。你可以輕而易舉地截斷他們的肉類補給通道。所以你也許限制不了騎聯大軍的騎士們每天吃多少，卻可以決定他們每天吃什麼...”

    雪妍和雅美一起出聲道：“不就是沒肉吃嗎？那又怎樣？”不過瑞絲卻沒有出聲...

    是啊，對我們這些東方人的肚子來說，不吃肉真的死不了人，甚至我們還會覺得，少一些肉的膳食結構更具有養生長壽的優勢。但對西方來說，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

    事實上，西方人膳食結構的主體並不像某些人想象的那樣，全都是由肉類組成的。他們也需要大量的澱粉和植物纖維，所以他們從來不會拒絕蔬菜和麪包。但肉類絕對是他們食物中的主要組成部分，尤其是對一些長期從事體力運動的工人或是士兵來說。

    舉例來說，一艘二戰時期出航的潛艇所要攜帶的食物裡，麪包，新鮮蔬菜，調味品，咖啡等物品的重量佔大概全部食物的四分之一，而剩餘的就幾乎全是肉了...由於潛艇內的高溫讓生肉的儲藏期很難超過一天，於是他們帶了一大堆的罐頭。要讓他們三月不知肉味的話，我想那些潛艇海員寧可跳進大海去和鯊魚搶吃的。

    “戰場距離黑角港並不遠，其實我聽說黑角有大量的漁業機構...”瑞絲很冷靜地說出了另一個問題。

    “你說的一點沒錯...可是我們在黑角停留了也有一週，你看見過多少隻漁船？”我回應道：“唉，說到真正的謀略，我就算是坐著飛機也趕不上夫人，還有黛西老師的微末...她們一定早就想到了這一層，提前把那些漁民都給收買走了！”

    喬莉埃特微笑道：“你現在馬上就能想到這一層，也不算晚啊...其實我和黛西互相之間根本不認識...只不過大家配合的好。”

    “你...你說什麼？”我們全都驚訝起來，“她不是你挑中的什麼代理人嗎？怎麼可能不認識？”

    “她是第二任代理人，挑中她的並不是我，而是第一任代理人...那本來是個才華更加出眾的商業天才，可惜因為他自己的執念，竟然墮落到無邊地獄中去了...他向我們推薦了黛西，我們也接受了她，但是黛西雖然執掌了資金，也知道我們的存在，卻從來都沒和我們見過麵...其實我們雙方都覺得，不見面也許更好！”

    我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問了出來：“那個...第一任...我們認識嗎？”

    “你們應該很熟纔對...他曾經是我的同事，也是裡奇的指導老師之一，在我離開學院以後，更是我留在學院裏的唯一眼線...只不過他後來乾的事實在太出格了，他迷戀起了一個女生，還不顧尊嚴和羞恥，跑去別人的宿舍門口跪了幾天...”

    不用她再繼續說下去，我們都知道那是誰了...唉，我那個坐騎聯盟的總顧問先生！

    “在我動手開始擠壓騎聯大軍的肉食品運輸通道的時候，黛西很快也向我們的基金會提供了一份書面要求，她在那上面註明了情況：說是公司的海運通道已經在黑角港口建立起來了，但是由於附近的漁船過多，讓公司的大型貨輪停靠時多有不便，希望我們能夠動用其它方法，讓那些漁船遠離黑角港口。嘿，這個聰明的丫頭，我當時馬上就明白她的想法了...”

    我心中暗贊，這兩個膽大妄為的女人，還真是幫了我們一個大忙啊！在草原上交戰雙方的騎士其實對肉類的需求量都是差不多的。但我們這一邊根本不用那麼麻煩...斯沃特的故鄉能夠源源不斷地為我們的騎士大軍提供豐富的各種野味！因為布拉柴維爾本身就是一個燒烤大城！

    而騎士聯盟的大軍卻只能靠罐頭度日，即使如此，他們的運輸渠道還很不穩定，在喬莉埃特和黛西的連續出手之下，不管是肉類還是魚類，對他們都成了一種奢侈品！我說怎麼那些大仗越打越順！就連月瑤一支輕騎兵都可以公然地在敵人的後方像螃蟹一樣橫著走...感情是因為太久沒見油葷味的敵人，士氣越來越低了！

    “那得要花不少錢吧？”瑞絲試探地問道。

    “確實要花不少錢呢...說服我們的同行不給騎聯大軍運送牛肉罐頭，這一點並不難，因為我們順便找一個銷售渠道就能消化掉那些罐頭，不讓我們的同行吃虧。但要驅趕黑角的漁民不打漁...這是一定要給人家補償的。我又沒辦法讓那些遠房親戚們完全理解我們的做法，所以只好拿皮特曼家族的資金來補這個窟窿。所幸的是我手裏還有不少錢...爲了這場報復大計，我一直對家族宣稱這幾年的生意不好，其實...”

    她說到這裏的時候停了下來，並且把頭壓的很低...只不過她爲了復仇，確實有點無所不用其極了。我猜她一定是用做賬的方式悄悄把錢集中到自己的手裏，以備復仇之用...這就是皮特曼家族近年來一直在虧損的真相！但儘管這是她自己家的錢，這麼做也已經違法了。說得更嚴重一點，現在這個地下室裏的任何人只要一個電話都能讓她坐牢了。

    周圍已經有好幾個雷鳥小隊的女生都看向她了，不過並沒有什麼惡意的目光。想來這些女生應該都是理解她的...我看得出來，她們的目光中除了理解，還有深深的崇拜。如果我也是她們中的一員，我同樣會崇拜這位夫人。僅僅是她剛纔敘述的故事，就足夠我學大半輩子的了！當然了，除了向她學習，還有一個人的行為，也很發人深省...

    “喂！”雅美突然給正在發呆的我一個輕輕的肘撞，“你發什麼呆啊？在想什麼呢？”

    “沒...沒什麼...”我連忙回答道...但其實此時的我心裏想的卻是另一件事：喬莉埃特夫人的行為確實稱得上是壯舉了，但她從二十年前到現在都能夠這樣大手大腳地花錢，主要還是出於她的丈夫對她的愛。就像她自己所說的那樣，羅伊連她站過的地方都會萬分崇拜。所以她才能這樣瘋狂地利用整個皮特曼家族的資金來為自己實現復仇計劃。

    那麼問題來了，我現在對雅美她們站過的地方也很崇拜呢，那在我死後，她們會不會也這樣肆無忌憚地花我的錢呢？

    “總之，最後的結果還是比較理想的。”喬莉埃特抬起了頭，像是重新鼓足了勇氣似的說道：“我雖然花了很大的代價，但成功地讓整個聯盟都為他們的補給感到發愁...所以傑羅姆一收到我的信，馬上就趕來了...我非常盛情地接待了他，還帶著他遊覽了我們的城堡。當然，也包括那個堆滿了肉的冰庫！”

    “你告訴他那些都是催化過的肉嗎？”

    “當然說了，我還帶他參觀了我們擁有的各種衛生證明...當然全部都是偽造的，這些只是爲了讓他相信，我們擁有生產成本非常低廉而數量卻十分龐大的肉製品的能力...我告訴他，我們這裏的牛肉實際上只要市價的五分之一...然後，我又請他好好地品嚐了一下，當然了，是由我們的廚師做出來的最正宗的全炙烤肉。”

    “唉...”我嘆了一聲，“夫人，我想您當時是已經打探到了他們囊中羞澀的情報...”

    “是的，我確實瞭解到了這些情況，所以纔會用低價去吸引他們...”

    “可是你卻沒有料到，他們一開始就沒打算買！而是準備搶，而且要搶的也不是那些肉，而是你們整個家族的財富！”

    喬莉埃特呆呆地看了我幾秒，回答道：“人總有失算的時候，對於某些傢伙的貪婪之心，我確實是低估了！”

    我又問道：“那麼...特里克恩...也是你很早就安排好了的吧？”

    她又呆看了我幾秒，回答道：“怎麼好像什麼事都瞞不過你的眼睛啊？”

    “你別又給我戴高帽子了，”我擺手道：“我只不過記憶比一般人好一點點，還容易把什麼事都聯想在一起罷了。如果沒有傑羅姆和特里克恩之間很早就已經形成的師徒關係，你那封信恐怕沒那麼容易送到吧？就算是送到了，恐怕也起不了什麼作用...要是對方真是二十多年前的兇手，就更不會送上門來了，除非，他對你，對你的城堡本來就有一些瞭解。”

    “是啊！”她自嘲地笑了幾聲，“我確實在很早就策劃了這一切...包括把我的兒子送到蒼狼學院去，我不但要讓貝拉好好地教他，還要讓他在傑羅姆那裏取得信任...雖然這樣也許會把他的人生之路帶偏，但我相信，只要在適當的時候告訴他真相，他一定能理解的！”

    我無奈地道：“你這纔是真的冒險呢！萬一他不理解呢？”

    “那有什麼？我又不止一個兒子！”她高昂著頭回答道。

    雅美等人都沒有什麼反應...對於她的這句話，大家的理解應該都是一樣的，就算特里克恩在邪惡的道路上越走越遠，還有一個她視如己出的特雷克呢！

    但我卻突然打了一個寒噤：這句話似乎沒這麼簡單...就算特雷克再怎麼被她視作親生，但那畢竟是羅伊和康妮之間的愛情結晶啊，她的氣度再怎麼大，也不會大成這樣吧？好像有點超出正常人的理解範圍了...難道，那兩個孩子也調包過？不，這絕不可能！如果是那樣的話，康妮夫人是不可能不發現其中差異的...特雷克和特里克恩雖然有些相像，但他們的年紀和相貌上的具體差別，還是能夠很容易區分的！

    除非...除了這兩個人以外，她真的還有一個兒子...嗯？難道莫妮卡...見鬼，我馬上又聯想到了剛纔喬莉埃特開的那個‘璐芬是男孩’的玩笑，接著再聯想到我也曾經馱過莫妮卡...渾身上下頓時冷汗直冒，牙關打顫起來！

    “這些事聽起來都那麼難，做起來一定更難了...”雅美不住地讚歎道：“夫人，我現在是真心地佩服您了。”

    “你還是佩服一下你身邊的男人比較好...”喬莉埃特指了一下我，“如果有他在的話，我的計劃也許就沒這麼多的漏洞了。”

    雅美她們一起看了我幾眼...很短暫的幾眼裡除了欣慰，更多的是得意，那種吃定我的得意！

    這種情況下，我還是要謙虛幾句的，“夫人，其實您的計劃已經很完美了，會導致節外生枝的並不是計劃本身有什麼漏洞，而是在計劃之外出現了新的敵人。”

    “你是說...那個叫靜荷的女人？”

    “是的，本來在您的配合下，騎士聯盟都已經快被我們收拾掉了，她卻突然冒出來掀起了更大的風浪，而這一浪徹底把騎聯的錢包都給打空了...假如他們還有點錢的話，是不會想出直接搶奪這個不要臉的招數的...唉，別說你的牛肉只有五分之一的價錢，哪怕是五十分之一，他們現在也買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