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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青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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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贈予

    逢樂去見了蘇樊。

    兩人說了什麼沒人知道,只不過是寥寥幾句,逢樂便回到了將軍府。京城裏的傳聞最近也變了風向,原本總是哼哈著那些纏**綿的情愛,此時竟也換了拓本,又講回了原來的那些之乎者也、霸王論劍。

    彷彿原本那些熱烈討論著那三人的情感糾紛根本不存在一般,而事實上,眾人的心裏其實並不能裝下這些,他們僅僅只是聽過、笑過、也就忘了。每日發生的事情太多,訊息更迭的也太快,被往事糾纏到不能入睡的,大抵也就只有這些事情的承擔者了吧。

    輾轉發側,寤寐思服。

    這八個字太過**,太容易引得人想入非非。其實原本來說,逢樂很不喜歡這種詩句的,她覺得都是文人墨客吃飽了沒事幹,在那邊咬文嚼字嚼出來的,這文縐縐的東西還不如去打兩下拳腳來得痛快。可是此時,她又不得不承認,這種推敲出來的字,只有人沉浸在其中,才能品出其中所蘊含的情感。

    她原本,還是不懂而已。所以,才總是鬧出各種各樣的笑話。所以,才總是被人嫌棄罷了。就連現在的她,回顧以往她做過的那些事兒,都覺得很是痴傻。更別提那學富五車的他,原本是如何看待她的。逢樂想到此,就愈發感覺自己變得不像自己了。她瞧著鏡子裡的人,很輕很輕的摸上鏡中人的臉,她有些恍惚,原本的自己,是這般神情這種模樣麼?為何感覺分明還不到半年,自己的臉就讓自己也感覺陌生了呢?

    不知何時留長了的指甲,在鏡面上劃出一道痕跡,她聽著略微刺耳的聲音,輕輕地,揚起了一抹笑。她感覺自己一點也不像原來的自己了。多半,女子在愛情裏,都會變得跟原本的自己不一樣吧。她收回了手,還是那般輕輕地,摸上了自己的臉,原本肉嘟嘟的臉蛋,早就已經連一點多餘的肉都沒有,原本就是纖細的身材,此時更是愈發盈盈。

    她也不知道自己這一番變動是好是壞。一切都隨天命吧。她閉了閉眼睛,開始為自己梳妝。她原本並不會這些,只是總歸是女子天性的,多試幾次也就像模像樣。

    頭上倭墮髻,耳中明月珠,

    緗綺為下裙,紫綺為上襦。

    她腦子裏想到的,最多也就是這般文雅的幾句詩了。瞧著鏡中那個看著更是陌生的精緻女子,逢樂輕輕地眨了眨眼睛。以粉飾面,兩頰殷紅,修眉飾黛,口含朱丹。額角處,還點染了一抹紅意,分外嬌媚。

    她素手輕挽,三千煩惱絲被輕輕地挽起,只是用一支簡單的雕花石玉簪鬆鬆的鬟著,髮飾上再無其他的裝點打扮,可身上卻穿著一身水紅的衣裙,裙裾邊用金絲繡著細碎卻很具美感的花紋,一層淡淡的黑紋封底,更是大氣典雅。

    裝點好了,逢樂對鏡自覽。她從未曾如此細緻的勾勒過自己的容顏,這也是頭一回這般認真地看著自己的臉。良久,她從那冗重而精貴的梳妝檯下拿出了一個精緻的黑色盒子,素手輕撫,像是撫摸著自己愛人的肌膚一般,輕柔而無比珍貴。

    開啟盒子,那是一把通體泛着盈盈光亮的匕首,掩蓋不住的光芒自是開啟盒子之後就已經無法控制,肆虐在整個屋子裏。逢樂的手指點著匕首,從頭到尾,她感覺有些捨不得,眼角的淚水不自覺的就順著臉頰流了下來,大滴大滴的砸到匕首和盒子裏。

    那匕首被淚水洗滌過後,光芒更是耀眼非凡,很濃的意在其中。

    “大抵,你是隻能被我先拿來自用了。‘任雪’。”逢樂對著任雪道,可任雪畢竟是死物,並不能同言語回答她,只是周身的光芒刺眼,讓她不自覺的閉上了眼睛。

    隨即,她抽出任雪,對著自己的心臟狠狠地刺了下去。大股大股的血從她的心頭涌出,她只能感慨,原來挖心是這般疼痛的事。而後狠狠地把自己的心臟從心口處挖了出來,放到眼前已經準備好的,通體漆黑的盒子裏。

    她瞧著還在跳動的自己的心臟,又看了看自己滿是血水的手,她已經感覺不到疼了……只是血液流失的太快,她感覺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

    他一定會接受這顆心臟的,因為,他愛趙良芙,他想叫她活下去。

    逢樂終於控制不住自己的身體,軟軟的倒在了血泊裡……

    當辛時聞到被風帶來的那縷血腥味兒的時候,她就知道這事情多半是開始了,也已經結束了。可是她沒辦法拒絕,面對那樣堅定的神情,那般堅持的一雙眼,她只能妥協。

    逢樂的愛太過炙熱,也太過剛烈。她喜歡上了一個人,恨不得把自己所有最美好的東西都全部送給他。

    其實她又擁有什麼呢?她所擁有的,比一般人都少得多得多。可是還是那般不顧一切的想要為他好,哪怕,她自己都知道,那趙良芙並非那蘇樊的良人,可是……那又如何?

    她愛的,她在意的,從來都只是那個麵若中秋之月,鬢若刀裁,眉如墨畫,好不風流瀟灑的他。她喜歡他,從很小很小的時候,從還不知道那種感情叫喜歡的時候開始。

    哪怕他來接近她,許她很多瑰麗的夢,允她說要陪她一輩子,哪怕……他從頭到尾都只是在騙她,這些描繪得極好的未來,都不會實現。可她就是愛了,也就是認真了,她真的不在意自己喜歡的男子對著自己的時候卻想著另一個女人麼?

    她在意,在意到想要瘋了……可是她知道,自己的愛太卑微了。若是沒有這顆心臟,大抵上,他還是會像以前一樣冷眼對她,連看都懶得看她一眼。可她嚐到了那種兩情相悅的甜蜜了,她不想再在自己一個人,孤獨的過著一生。

    她想要得到他,哪怕,是換一種方式,哪怕,是用著別人的身子。只要他在意,只要他關心,這就足夠了。

    其實辛時很能理解這種感情。只是換做是她,她也不會這般簡單輕易到直白的去做,她總歸是不比逢樂在愛情裏的那般付出的。她很能理解,卻又很是心疼。分明就能夠解釋的事,卻就在那一瞬間發生了變化,而後一步錯步步錯。再也沒辦法挽回。

    可是,她是著實心疼逢樂。有多心疼,就有多恨趙良芙。這個女人就不應該再次出現在這個世間,她不屬於這裏,她應該……回到她該去的地方。

    辛時看著眼前躺在血泊裡的逢樂,一雙大眼根本藏不住那淚水,滴答的就掉了下來,跟那血液混在了一起。逢樂很安詳的閉著眼睛,就連嘴角邊也還是淡淡的笑著。若是沒看到她胸前的血洞,若事沒聞到這鋪天蓋地的血腥味兒,她就像是沉睡在美夢中一般,寧靜而美好。

    辛時想要碰碰逢樂,可是她不敢。她害怕自己一抹就只能碰見那冰冰冷冷的體溫,她頭一回反感自己的一雙眼,為什麼?為什麼能看出人的心思,為什麼?能感受到生命的流逝?

    她終究還是跨過了逢樂,梳妝檯上有兩個精緻的盒子,一個長而狹,一個園而重。她的眼睛透過這厚重的奩,竟是看到了那顆心臟在強勢的跳動。分明已經脫離了身體的心臟,卻還是頑強的在跳動著。

    辛時的淚水又不自覺的流了下來,滴撒在那妝奩上,而後,那妝奩隱隱泛着淡紫的氣,那是神的淚水,那是,屬於神的力。

    門外傳來腳步聲,本應該是風流倜儻的步伐,此刻竟然慌亂了起來。辛時回過頭去,還未曾掩蓋好眼底的脆弱,就瞧見了面容緊張的蕭炎。

    蕭炎很是驚慌,在聞到了那股隱隱含著神力的血,他並不知道逢樂承載著辛時的神力,只是在遠處就聞到了那股味道,讓他很是慌亂。他想象不到是一種怎樣的場景,距離事發地那麼遠的地方,都能讓他聞到那股血腥味兒。他害怕,從來都恣意瀟灑的大荒太子生平頭一次感受到害怕慌亂這種情緒。

    他在趕來的路上,腦子裏已經想象到了無數種可能,也有著無數種可能被他不斷的推翻,再重新定亂。他不知道自己現在的模樣,但他知道,自己多半是真的愛上了辛時。只有愛,纔會讓人這樣的慌亂不堪。

    一直到他瞧見,他的慌亂之源還好好的站在那裏時,他才感覺整顆心這纔回歸了原位。“什麼統一四海八荒,我都不要了。我只要辛時平安喜樂,這便足夠。”蕭炎看著眼前的辛時,暗暗的對自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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