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面對錯誤

    許塵當天就讓木桐瑛訂好機票，他要立刻去江都市。

    木桐瑛驚訝於許塵如此反應，記得許塵雖說行動力很出色，總是說之前先做完，但李木心他們就現狀來看，是不會有問題的，但是許塵卻如此著急地要去見他們。

    木桐瑛知道自己根本阻止不了許塵決定的事情，然而許塵的狀況還需要再看看，木桐瑛要是答應許塵這種無理要求，那她才真有病。

    於是她撒了謊。

    “這三天的機票都沒了。”

    “為什麼？”

    “誰知道呢，大概是旅行社又搞促銷活動吧？”

    “……”

    意料之中，許塵默不作聲，就這麼默默地看著自己。

    然而木桐瑛絲毫不動搖，與他對視。

    “那訂最早的好了，麻煩你了。”

    許塵最後還是放棄糾結這個事情，他兀自拿出手機，給東方家的兩兄弟報平安。

    雖然許塵也打給了李木心和沈月英，但他們兩人卻沒有接電話。

    “我也不知道耶，現在他們都是用公共電話打電話過來的，我也不知道他們為什麼不接手機。”

    木桐瑛表示無能為力。

    “是麼……”

    許塵搖搖頭，不再說話。

    木桐瑛坐到他旁邊，取出繃帶，硬是拉過了他的手，替他包紮固定。

    “就算你是鐵打的，也不能這麼殘害自己吧？明明都被扭曲成那個樣子了，居然還能自行矯正，你的身體果然異常。”

    許塵默不作聲，任木桐瑛鼓搗自己的手。

    “是什麼人？”

    “我以為你不問呢。”

    “我只是找不到好的切入點。”

    “這個切入點也沒多好。”

    “跟我拐這麼多彎，是不打算說嗎？”

    “是啊。”

    “搞個人英雄主義是違背歷史潮流的噢。”

    “……那沒什麼啊。”

    木桐瑛聳肩，包完右手，再包左手。

    “是讓我知道了會很麻煩的人嗎？”

    “我不認識。”

    “那你不說？”

    “好奇的貓死得早。”

    “貓有九條命耶？”

    “第九條就是因為好奇心纔沒了的。”

    木桐瑛做完包紮，收起了醫療箱，同時心中暗道。

    看樣子，他不打算告訴任何人呢。偏偏那個襲擊無塵的人，沒有留下任何痕跡，能夠把無塵打成這個樣子，到底是怎麼樣的人啊？

    許塵一直沉默，他沒有說的打算，那麼木桐瑛如何問都沒用的。

    可有可無的事情許塵或許會聽木桐瑛的，然而一些根本性質的問題上，許塵只相信自己的判斷。

    木桐瑛是知道的，所以她除了閉口不言，也沒什麼好說的了。

    ……

    三天後。

    許塵坐上飛往江都市的飛機，與木桐瑛一起。

    大約半年前，當時也是去江都市，而那個時候卻是四個人一起，然而現在，只有許塵和木桐瑛。

    飛機上，許塵看著窗外發呆。

    本來全無睡意，但是看著看著，他頭一歪，竟然直接睡了過去。

    ……

    “你很少主動找我……”

    許塵冷冰冰地看著小男孩。

    小男孩這一次，並沒有哭泣，而是有些怯懦地看著許塵，小心翼翼地說道。

    “那個人，他……”

    “不可能準你去找他的吧？居然問這種問題，你笨蛋啊？”

    “但是他說……哥哥他……”

    “毫無意義，徐罪的死已經是定局，你難道想為他復仇不成？你這麼懦弱的傢伙，恐怕根本無法去報仇啊什麼吧？”

    小男孩聞言，無法反駁，只有低頭。

    “我以為你想跟我說什麼呢，居然是這種無聊的事情。”

    “那你……會去嗎？他說他可以救你啊。”

    許塵冷笑。

    “他說你就信了嗎？真天真……”

    “我知道有可能是假的，但是這畢竟關乎我們共有的身體的生存啊！”

    許塵擺擺手。

    “我最開始就和你說了，我的時間不多了，你以為我為什麼會說‘我的時間不多了’，而不是‘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小男孩臉色一變。

    “你想要替我死嗎？！”

    “……不是替你死，而是回到我真正該回去的地方。你以為我這樣的存在可以被接受嗎？你一直沒敢面對現實，所以你不知道現實世界中的我，是多麼令人難受的傢伙。只有在這裏，我纔是完整的，外面的那個我，欠缺了為人最重要的東西。”

    “……我……”

    小男孩低下頭。

    “你不需要愧疚，五年了，時至今日還埋怨你什麼的，我可做不來。如果你真有愧疚之心的話，那就把你的目光稍微放到外面去吧。也不要你怎麼做，就看看，那些陪伴在許塵身邊的那些人究竟是如何的好了。”

    許塵說完，就離開了。

    小男孩獨自一人站在白色世界的中央，一如既往地呼吸著孤獨的空氣，什麼變化也沒有。

    他的右手握了又鬆，鬆了再握，反覆好幾十次，才終於一揮手，面前忽然出現一道影像。

    少女靠在少年的肩膀上，少年把頭壓在少女的頭上，彼此依偎彼此，正在熟睡。

    就在這時，少年醒了，他緩緩抬頭，擺正身體，但是很小心，沒讓少女被吵醒。

    他的眼中，空洞無比，似乎是一個黑洞一般，可以將一切吸入，但是如何也無法看出那裏麵是什麼。

    少年面無表情，就這麼看著面前，如同雕塑一般。

    小男孩忽然懂得了許塵的話是什麼意思。

    被分離出來的許塵，是不完整的，如此不完整的人，在外面的世界是多麼異常的存在，誰也無法想象。

    小男孩坐下來，他決定好好看看。

    不只是爲了許塵，也是爲了自己，更是爲了不讓徐罪的死不白費。

    經過幻夢空間一戰後，小男孩也多少成熟了一些。

    他自己也知道，許塵的時間所剩無幾，如果在許塵離開後，他還是這副模樣的話，那他唯有一條路走，其結果，仍是會有第二個“不完整的許塵”出現，來替他擋風擋雨，自己則在無盡的怯懦和痛苦中度過一生……

    許塵爲了自己，甚至強迫自己殺了幻夢空間中的李木心等人，甚至是徐罪……兩人本是一人，許塵的痛小男孩其實也知道。

    知道，理解，卻無法諒解……

    但是現在小男孩自己也沒得選擇了。

    不是變強，回到現實。

    就是保持原樣，繼續沉淪。

    小男孩不想再看見第二個“許塵”了，說到底正是因為自己的軟弱，才締造出了現在的許塵不是嗎？

    我的錯誤，要由我來面對。

    小男孩如是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