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楚楚家裏出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點半了。雖然楚楚極力挽留我讓我住下，但面對兩個成年女性，我實在是拉不下臉來。

    楚楚拗不過我，只好忙前忙後地替我給門衛和宿管都打了電話，讓他們不要因為我晚歸的事兒為難我。

    但我根本就不想回去，一想到柳依依，一想到李炎，我的腦子裏就是一團亂麻。我忽然有一種想要逃離這裏的衝動，比如跟趙小虎一樣，初中讀完之後就南下打工，想來又會是另一番生活。

    理想之所以是理想，是因為它不像現實那樣讓人感到赤&裸裸的殘酷。

    我沿著江邊漫無目的地轉悠，這個時間門口的飯店和小吃店已經開始準備打烊。偶爾會有幾個剛吃飽喝足的男生，或者是花枝招展的女生三三兩兩地往學校趕去，見到我，他們總是會面露好奇而不善的目光。

    我不露痕跡地繞開他們，這種時候還是不要招惹無謂的麻煩比較好。

    路過一家便利店的時候，我忽然瞄到了櫃檯前陳列的一盒盒香菸。鬼使神差地，我掉轉步子便走了進去。

    便利店的冷光將櫃檯照得通亮。我看著上層一包包價格不菲的香菸，忽然有些後悔貿然走進來了。

    “買不買啊，要關門了啊。”老闆是個中年婦女，一邊打著哈欠一邊不耐煩地催促道。我凝神看了幾眼，終於在櫃檯最下面看到了李炎之前抽過的那種煙。

    白沙，十四塊錢一包。

    這個價格對我來說已經很不便宜了。我摸摸口袋掏出一張紙幣，又指了指櫃檯裡的香菸：“拿一包這個。”

    中年婦女瞥了我一眼，在櫃檯底下摸索了一陣之後，終於是丟上來一個白色的盒子。包裝看起來典雅婉約，作為香菸來說，倒是別有一番清新的感覺。

    找錢，出門。伴隨著鐵閘門被拉下來時刺耳的聲響，身後便利店的最後一縷燈光也跟著消失，眼前的場景瞬間暗了下來。

    我歪過頭四下看了幾眼，本就所剩不多的店家燈火一盞一盞地熄滅。等到我回過神的時候，周圍已經是一片漆黑。

    只有江面上還泛着粼粼波光，夾雜著遠處晚歸的職校生高談論闊的聲音，顯得很是寂寥。

    與這空曠的場景不同的是，我的心一片惆悵。我默默地撕開白沙的包裝盒，抽出一根菸刁在嘴裏，正想要點菸的時候，才忽然反應過來我並沒有打火機。

    “曹！”我低聲罵了一句，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店門已經全都關上了，我就是想買一個，現在也找不到地方了。

    我鬱悶地把煙拿下來，正準備放回煙盒，不遠處卻又忽然響起一個甜膩膩的聲音來。

    “江哥哥，這麼晚了還不回寢室，在幹什麼呢？”

    我瞬間就精神了起來。雖然黑夜裏看不清出聲的人是誰，但是這個聲音我一聽就辨別出來了，又是那個唐海心！

    我就納悶了，這個唐海心也太可怕了，算是這一次，她今天已經找了我四次了。這簡直比之前的方東還要陰魂不散。

    不過能有個人陪著我說說話也挺好的，我露出一個猥瑣的笑容，也不管她能不能看得清：“那你呢？這麼晚了還在外面晃悠。你這麼漂亮，就不怕碰到點那啥？”

    唐海心咯咯嬌笑：“江哥哥你說什麼呢！真是討厭！”

    我一陣噁心，要不是唐海心長得還算標緻，我估計能直接吐出來。

    所以說，撒嬌賣萌這回事，真的得看長相。

    “我說真的，你該不會又是在這蹲我吧。”我的眼睛已經漸漸適應了黑暗，也大致能看清唐海心的模樣。她已經又換了一套衣服——大翻領的白色襯衫和淺窄的深色百褶裙，看起來倒像是個清純少女，又像是個乖巧學生。

    我真是挺佩服她的，職校周邊這麼亂，她居然敢穿成這樣一副樣子晚上十一點在外溜達。

    唐海心嫵媚一笑，一邊朝我走來一邊繼續嗲聲嗲氣地道：“是的喲江哥哥，虧得人家之前那麼相信你，你還利用我。你可真是壞透了！”

    我訕訕一笑，要說之前過河拆橋的事，倒還真是我做得不對。

    “我說你也真是夠無聊的，我到底哪點值得你這麼執著。”我把手裏的煙重新刁回嘴裡：“有打火機嗎？”

    唐海心走到我身前半米處站定。這個距離已經相當近了，我能很清晰地聞到她身上散發出的馨香，挺好聞，有點像茉莉花的香氣。

    她沒有立刻答話，在隨身帶著的包裡翻找了幾下之後，才摸出一個亮晶晶的打火機遞給我：“江哥哥真是越來越讓我意外了。”

    “所以你還是別纏著我了，你根本不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人。”我笑了笑，一隻手擋了擋風，“啪”地一聲打出了打火機的火苗。

    女生用的東西就是個性十足，唐海心遞給我的打火機摸起來充滿了紋路感，外殼也是用類似有機玻璃做出的水晶效果，打著火的一瞬間整個打火機還變得流光溢彩起來。這麼有性格的打火機，想來應該也不是什麼便宜貨。

    我吸了一口，就遞還給了唐海心。

    她一隻手接過打火機，又笑嘻嘻地用另一隻手摸過我手裏的煙盒：“連根菸都捨不得發給我嗎？真是小氣鬼！”

    這個我還真是忘了，上午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她的確是有抽過煙的。

    雖然一包白沙對我來說就已經價值不菲，但我還真沒小氣到連一根菸都捨不得。等到唐海心點燃嘴裏的煙，又把煙盒遞還給我之後，我才輕聲勸了一句：“你一個女孩子家，還是少抽點菸比較好。”

    唐海心輕輕抿了一口嘴裏的香菸，頓了幾秒之後才吐出一團煙霧：“為什麼？”

    我為之一怔，忽然有些不知道該怎麼介面。

    “為什麼你們男生抽菸就是理所應當，女孩子就得少抽點菸？”唐海心並沒有放過我，又繼續追問道。

    我想了想，回答道：“不管是男生還是女生，我們這個年齡，抽菸總歸是有點不太好。”

    唐海心意味深長地笑了笑：“江哥哥你還真是機靈得很。”

    “呵呵。”我不動聲色地又吸了一口煙，並沒有答話，只是看著自己吐出的煙霧在晚風中頃刻間散去。

    “喂！”

    “嗯？”我轉過頭，正好對上了唐海心那雙似笑非笑的雙眼。

    “我說”，唐海心目光玩味地看著我：“你是第一次抽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