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撥一撥的學生漸漸離開，等到周圍的座椅上只剩下我和柳依依之後，我才隨口跟她閒聊起來。

    “那個被打的男生，也是你的小弟？還真是忠心耿耿啊。”

    柳依依麵若桃花，一反常態地做出一副妖嬈的表情來：“當然忠心耿耿，那小子就跟個傻子一樣，暗戀了我好多年就是不敢說，我讓他做什麼就做什麼。”

    我心頭一震：“那你喜歡他嗎？”

    “嘁……怎麼可能。”柳依依絲毫不以為意，挑起餐盤裏最後一勺子飯放入了口中。

    我定定地看著她，心裏五味成雜，根本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柳依依還沒有意識到，依然喋喋不休地跟我講起了那個男生的故事：“那個煞筆吧，從小腦子就有點問題，性格又孤僻，又不喜歡說話，老是被人欺負。初中的時候他們班的學生捉弄他，趁著上勞動課的時候，偷偷地把他的腳踏車推進了學校廁所後面的糞池裏。後來那個煞筆放學的時候找不到腳踏車，急得直接當場就哭了，你說搞笑不搞笑。哎，我跟你說，這都不是高&潮，你知道高&潮是什麼不？”

    我沒說話，看著柳依依笑眼盈盈的樣子，我實在是興不起一點想笑的念頭。

    “高&潮是”，柳依依大概是因為沒有把我逗笑而覺得有些失敗，又滿臉笑意地繼續說了起來：“高&潮是，那個煞筆後來居然還真的跑去廁所後面把腳踏車撈了起來，搞得一身都是屎尿……哎呀你不知道，當時他推著腳踏車到水龍頭前面沖洗的時候，路過的人都幾乎笑噴了……”

    不知道是不是我表情太過嚴肅的原因，柳依依說完這些話的時候，臉上的笑容也慢慢僵硬了下來。她本來想講一個笑話，現在的氣氛卻莫名有些尷尬起來。

    “你怎麼了？”柳依依臉上的笑容已經消失，反而是小心翼翼地問了我一句。

    “你怎麼不笑了。”我冷著臉，語氣不善地問了一句。

    “呵呵。”柳依依嘴角勾起一抹細微的弧度，偏過頭似是隨意地道：“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你為什麼不問問我做了什麼？”

    柳依依這話倒是出乎我的意料，我皺著眉頭，接過她的話便問了起來：“那你做了什麼？”

    “在你眼裏，我恐怕除了對你不錯，幫過你，就一無是處了吧？”柳依依沒有回答我的問話，反而是頗有些自嘲地問了我一句。

    “我……”我頓時語塞，沉默了幾秒之後才認真地回答道：“不，我真心覺得你是個心地善良的女孩子。只不過可能是因為你的成長環境太過優越，所以大多數時候，你總是很自我，無意間的舉動就會輕易傷害到別人。”

    柳依依懶懶地看了我一眼：“我討厭別人用善良這個詞來評價我。”

    我攤攤手，表示自己無可奈何。

    “我找人教訓了那幫男生，也讓他們嘗試了一回在糞坑裏撈腳踏車的感覺。”柳依依並沒有多做什麼解釋，緊跟著又淡淡地說了一句。

    我愣了一下，然後才反應過來柳依依是在回答我之前的問題。

    “怎麼樣，夠善良了沒有？”柳依依戲謔一笑，眼裏滿是嘲弄。

    我還是沒說話，我知道，柳依依想聽到的回答，必然不是什麼“你好善良，你真是個大好人。”之類的話語

    “後來呢？”我避開柳依依的鋒芒，輕聲問道。

    “後來？後來這貨也不知道發了什麼神經，要跑來跟我混。我後來才知道，他說我替他出頭的那個時候，他就喜歡上我了。”柳依依表情十分厭惡：“我其實就是覺得看別人在糞坑裏撈車子挺有意思的，想多看幾遍而已。那個煞筆還以為我是想替他出頭，真是笑死人了。”

    對於這樣的柳依依，我已經習以為常了，也懶地去反駁她：“所以你就這麼一直吊着人家？”

    柳依依搖搖頭：“沒有，我跟他說過無數次，我不喜歡他，甚至都不想看見他，但是他就像塊膏藥一樣，總是粘著我不放。好在這貨也很有自知之明，一直只是在私底下跟我稍微有點來往，反正沒多大意義，我也就由著他了。再說，有些時候還真能用上他幾次。”

    我心中嘆惋，卻也無言。

    “你現在還覺得我這麼做是因為我是個善良的人嗎？”柳依依露出勝利般的嘲諷笑容。

    “嗯，至少在那個男生眼裏，你一定是搭救過他的天使。”我微笑著，把剩下的半句話咽在心底：“對於我來說，也是一樣。”

    “嘁，神經病。”柳依依站起身來：“盤子你幫我收了，我先回去了。”

    我點點頭。

    空曠的食堂裡除了我之外，已經再也見不到任何一個學生。直到正在打掃衛生的大媽不耐煩地在遠處呼喊了一聲，我才站起身來，將我和柳依依的餐盤送到了回收點。

    下午的課我乾脆和闞道君的同桌換了個位置，反正樑思雨現在對我大概也已經失望透頂，我不如跟闞道君扯扯淡比較有意思。

    “中午的事，你為什麼不跟我事先商量一下？”

    “柳姐說，不讓我告訴你……”闞道君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委屈，一邊掏出手機一邊遞到我眼前：“你看……”

    我瞟了一眼，果然在簡訊的末端看到了柳依依的囑咐：別告訴江河。

    我還沒說話，闞道君就已經對柳依依大加誇讚起來：“江哥，你還別說，柳姐真的是牛逼。她讓我這麼幹的時候我還在想，誰會那麼煞筆站出來當出頭鳥，結果還真就有人敢！你說柳姐是不是很厲害！料敵先機啊簡直是！”

    我一愣，總算是明白為什麼闞道君他們戲演得如此逼真了。

    “以後柳依依吩咐你的事，先跟我商量一下。”我無力地擺擺手，這其中的原委，已經沒什麼必要再跟闞道君解釋了。

    “江哥，你這不是為難我麼！要是讓柳姐知道了……”

    “你他媽的是聽她的還是聽我的！”我不耐煩地低聲兇了一句，打斷了闞道君的話。

    “聽……聽你的……”闞道君一臉無奈，很是艱難地應了一句。

    默然無語，柳依依啊柳依依啊！

    “你放心吧，我不會供出你的。”我覺得自己像是陷入了一個巨大的泥沼，只能拍了拍闞道君的肩膀，稍稍餵了他一顆定心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