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父母合葬
十二月,幾場大雪讓整個城市顯得格外可愛,坐在車裏,能看見街道兩旁樹枝上的積雪,有調皮的小孩在人行道上追逐嬉笑,環衛工人的臉凍得通紅,道路中間變得油光發亮,地很滑,過往車輛都打著喇叭降低了車速。
今日江靖下葬,江雪簷一早起來就換上了黑色的衣服,右臂上別了一個小小的孝字。
“走吧,今天路滑,早點出發。”顏融拿著羽絨服給她穿上,動作很輕,很怕碰到她的傷口。
江雪簷穿好羽絨服,左右扭動了幾下,皺起了眉頭。
“怎麼了?哪裏不舒服?“顏融看她神色不對。
她伸手拽了拽衣服,又挺了挺胸:“衣服緊,穿上感覺有點氣悶。”
她拉開拉鍊,感覺自己好多了。
但顏融很快將她衣服的拉鍊重新拉好:“外面冷,拉鍊拉好,先忍忍,回來帶你換件羽絨服。”
兩人一前一後,上了車往殯儀館去。
江雪簷一路上都沒說什麼話,其實這些天,她的心情一直很沉重。
一個人的時候,總是忍不住回想那天發生的事情,其實當時自己要是再拼一點,完全還是有機會救下他的。
每當她這麼跟顏融說的時候,他總是跟她說:“然後呢,惡性腫瘤能不能治好?即便你救了他,他餘生的每一天都會承受煎熬,不是我覺得他不重要,但,這就是每個人的命運,你勉強不來的。”
出了市區,車速加快,很快就到了殯儀館。
入殮師給江靖化了妝,顏融給江靖買了一套嶄新的名牌西裝,江雪簷看到他的一瞬間,就哭得不能自已。
他躺在那裏,靜悄悄地,西裝革履,襯衣潔白如新,恍惚中,江雪簷就看到了小時候那個風度翩翩、喜愛交際的爸爸。
這纔是愛乾淨、愛體面的他啊,生前不能做到的,死後卻重新實現了。
顏融半抱著她才完成江靖的火葬,遺體最終化爲了一撮灰,江雪簷抱著它回到車上,打算等身體好一些,給父母合葬。
雖然母親生前,江靖是打算跟她離婚的,但最終卻沒離,她不知道兩位老人怎麼想,只覺得,他們都是她的家人,理應在一起。
顏融也很支援她:“應該在一起,畢竟,是你的父母。”
回去的路上,她發現路好像不是回醫院的,有些疑惑。
“你父親生前住在出租屋裏,那邊昨天打電話叫我們去收拾收拾他的東西。”顏融頓了頓:“一會兒去了,你不要亂動,我自己可以收拾。”
出了事情之後,他就這樣,不讓她起床活動,不讓她半靠在床上,就怕傷口裂開。
她能理解,那時候剛醒來不到一天,又進急救室,而且父親還沒了。
他心底是害怕這樣突然的失去吧,畢竟每個人,終有一死。
江靖的出租屋被開啟的一瞬間,江雪簷聞到一股奇怪的氣味,像是有什麼東西腐敗發黴的味道。
顏融跟她一起進屋察看,走進廚房的時候,她整個人驚呆了。
廚房桌上放著一堆東西,都是生的食材,其中有一條大鯉魚已經臭了,最濃重的味道就是它發出來的。
顏融愣了愣,將它們全部拿出去扔掉了。
江雪簷站在一邊,雖然沒動手,但她已經想到了,應該是那天買的,想要做給她吃,但不知為什麼,沒有拿去他們的家,而是暫時放在了這裏。
他走以後,自然不會有人想起這些東西,所以就放壞了。
環顧一週,她發現房子還是很整潔的,就是這些日子落了不少灰,於是她找了一隻塑膠桶,接了點水,開始一點一點擦傢俱。
“你幹什麼呢?放下放下,一會我來弄。”顏融回來,看見她沒老老實實,坐著,一把將她手中的抹布奪了下來。
家裏沒什麼大件屬於江靖,但零零碎碎的小東西,收拾起來卻不快。
顏融從附近的超市裏買來五個大號手提袋,把江靖所有東西都裝了起來,然後把被褥捲起來,一起拿到了車上。
房東要求租客搬走之前,必須將屋子打掃乾淨,所以顏融收拾好之後,又接了清水開始拖地擦桌子,這些他都允許江雪簷插手。
她在屋子裏轉了一圈之後,進了臥室,那間臥室以前是她住的,後來江靖也睡在這間臥室,這個屋子是個套間,當初她們母女住的時候,把較大的一間用簾子隔開,成了廚房和一間小臥室,江靖搬來之後,就恢復了原來的樣子。
她看著熟悉的床、椅子,心裏泛起說不出的情緒。
當時江靖搬來的時候,她跟他說過,這是她們母女住過的,目的就是想讓他嚐嚐窮苦的滋味。
可是現在,她忽然後悔了。
他住在這樣的地方,內心一定充滿了悔恨吧,想到這裏,她的眼淚又蠢蠢欲動。
“你幹嘛呢?”顏融打掃完之後,四處看看有沒有什麼遺漏的東西,走進這間,發現江雪簷站著一動不動,不知在想什麼。
江雪簷被他突然發出的聲音嚇了一跳,往後退了一步正撞在桌角上,疼得叫出了聲。
“撞哪兒了?還疼嗎?”顏融趕緊上前檢視。
“我沒事,不用看。”江雪簷捂著臀部,臉上的表情看起來很是尷尬。
他還是走了過來,將她拉到身前抱了抱,然後壞笑著說道:“還疼的話,我不介意給你揉揉。”
江雪簷沒說話,抬腳就踹他膝蓋,誰知他像早就準備好了似的,閃了過去,結果也撞到了桌子角上,只不過,他是撞倒了大腿上。
“腿長和腿短的人就是不一樣。”江雪簷鬱悶道。
但顏融的目光卻被抽屜上的一把鎖子給吸引了。
“十字孔,需要十字的鑰匙才能開啟,這種鎖,應該不會是房東的。”顏融撥弄著那個鎖,分析道。
“我跟我媽也沒用過這種鎖。”江雪簷看見那把鎖,也有些奇怪。
顏融對著鎖想了一會兒,覺得應該開啟,因為江靖不在了,如果裡面是他的東西,他們應該開啟,但又覺得不應該開啟,他走得那麼匆忙,如果對自己的東西有其他處理意見,他們冒然開啟就侵犯了他的權利。
兩人正望著鎖子犯愁,江雪簷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