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護士肯定會瘋掉的
“我能不能,去看看他?”江雪簷強忍著淚水,輕聲問顏蜜。
“你先別哭,我這就幫你問問。”顏蜜幫她擦掉流出的眼淚,走到一邊拿出了手機。
很快,電話接通了,只聽顏蜜小聲地跟電話那頭的人說著什麼,似乎在擔心什麼。
片刻,她掛了電話,像是鬆了口氣:“我哥說明天讓魏清姐姐帶你過去,今天他們領導都在他那裏。”
江雪簷聽了顏蜜的話,心情似乎稍稍緩和了一些:“那好,明天中午我跟魏清一起去看他。”
“你用不著為他擔心的,他的同事們會保護好他,而且,他才20歲,正是身體最好的時候,那點傷,兩天半就好了。我哥哥是超人。”顏蜜見她眉目之間依然有些擔憂,遂安慰道。
江雪簷終於放下心來,回了家,吃完晚飯就睡了,她其實不困,只是覺得,需要一點空間來消化那種複雜的心情。
做警察的女朋友是需要很大勇氣的,這個是顏融很早以前告訴她的。
當時他還說,他們雖然平時很威武,好像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實際上,他們只不過是一群普通人,也會生老病死,而且他比她大了兩歲,不管怎樣,一定會走在她前面的,她當時嚇得要哭,想了想,卻覺得事實就應該是這樣的,哭也沒什麼用。
只是,那以後又過了很久,久到她都忘了他跟她說過的話。
當她認為自己已經接受了的現實又重新出現在眼前的時候,她忽然發現,自己接受不了這樣血淋淋的事實。
迷迷糊糊中,她看見顏融抱著一束花來看她,就站在學校對面,跟她隔著一條馬路。
“你別過來,我過去找你。”他看見她向路兩邊張望,打算過馬路,於是叫她站在原地等她。
她閉著眼睛,心裏默數著數字。
時間變得十分漫長,一個呼吸都像經歷了一生一世。
刺耳的剎車聲忽然響起,霹靂般炸響。
她睜開眼睛就看見腳下滿是鮮血,整條路上都是鮮血,那束美麗的白玫瑰也被染成了紅色。
顏融就躺在離她不遠的地方,一動不動。
她撲過去發瘋一般叫他著的名字,可他始終無動於衷。
她終於絕望了,嚎啕大哭。
哭著哭著,她聽到了另一個人的哭聲,那聲音無比熟悉。
睜開眼睛,她發現自己做了個夢,現實中的自己也哭了。
江媽媽聽見她的哭聲,進來看到她已經醒了,給她倒了一杯溫水:“夢到什麼了?哭成這樣?”
“夢到有人出車禍了。”江雪簷抱著水杯出著神。
剛纔的夢真是太逼真了,那種撕心裂肺的痛苦到現在還縈繞心間。
江媽媽重新給她蓋好被子,又囑咐她一遍,睡覺不要把手放在胸口,容易做噩夢,然後才關燈離去。
黑暗寂靜的臥室中,江雪簷一時睡不著,於是在心裏數顏融。
一隻顏融,兩隻顏融,三隻顏融……
星期六的早上是不能睡懶覺的,因為魏清一般都是上午給她補習,按照她的說法就是,上午你學完走了,我下午可以逛逛街買買衣服做做美容什麼的。
她本來就是戶籍科的人,一般週末都是休息的,而且她還正年輕,愛美是再正常不過的。
江雪簷像往常一樣來到魏清家,一進門卻驚呆了。
平時早睡早起精神百倍的魏清,今天粗服亂髮滿臉憔悴不說,這個時間竟然還躺在沙發上呼呼大睡。
江雪簷躡手躡腳進了屋,換了鞋,悄悄地湊近魏清,想要將她喚醒,誰知還沒來得及下手,她就醒了過來,大眼睛盯著她看了兩眼,就重新閉上了。
這是什麼情況?江雪簷站在那裏,百思不得其解。
正琢磨著她是不是生病了,鼻子忽然嗅到一股清淡的酒味,江雪簷知道這種酒,氣味清淡,卻是名副其實的烈酒。
也難怪她睡到現在呢。
想著宿醉醒了會很難受,江雪簷趁魏清還在睡覺,進廚房翻騰了一遍。
魏清不常在家,所以家裏的東西很有限,江雪簷就湊合着給她煮了一些粥,又涼拌了白蘿蔔。
魏清又睡了一個小時,才懶洋洋地爬起來,江雪簷看她那個表情就知道,她肯定頭痛欲裂。
她衝進浴室洗了個熱水澡,整個人才精神起來。
洗衣機“呼呼”地轉著,魏清坐在桌子前大口大口地喝著粥:“真好喝,為什麼我熬不出來?”
“得用小火慢慢熬。”江雪簷坐在她對面,看她狼吞虎嚥的吃相,估計昨晚也沒吃飯。
“江雪簷,我……失戀了。”魏清吃著吃著,忽然低下頭難過起來。
這個訊息讓江雪簷措手不及,愣愣地不知作何反應。
“不過也好,我早就覺得他是是個渣男了,分手也好,省得他哪天坑我。”魏清抬起頭,紅著眼睛,看起來格外堅強,實際上卻讓江雪簷更加心疼。
“幹什麼?這副表情是同情我還是可憐我呢?姐不需要可憐。”魏清又露出一副什麼都不在乎的表情,甚至有些流氓地抬起了江雪簷的下巴。
“別鬧了魏清。”江雪簷推開她的手,心裏再也忍不住難過:“我們去看顏融吧。”
魏清的眼睛瞬間睜圓了:“你已經知道了?他竟然......告訴你了。”
負責保護顏融的四個警察都是工作起來認真負責一絲不苟的人,魏清帶著江雪簷在顏融的病房門口被盤問了許多資訊,魏清他們自然是認識的,卻沒見過江雪簷,問了年齡學校身份證號。
魏清被堵得有些不耐煩,好笑地說道:“她一個小姑娘能把顏融怎麼樣啊。”
“就算是一隻蒼蠅,我也要數數它長了幾條腿。”面板白皙的小警官立刻板起臉來,一句話懟得魏清一肚子火。
正準備收拾他,旁邊的經驗豐富的老同志發了話,小警官不再堅持,放她們進去了。
顏融早被他們的談話吵醒,睜著眼睛一直盯著門口。
江雪簷一進門,他的目光就再也沒離開她。
“喲,你醒著呢?”魏清將手上的水果和禮盒放在一邊,熟絡地跟他打招呼。
“聽見你們兩的聲音,就醒過來了。”顏融笑笑,目光依舊似有似無地瞟向某個沉默寡言的小姑娘。
魏清站在中間,看見顏融始終在看江雪簷,很快就覺得自己真是做了個電燈泡,覺得沒勁,隨意說了兩句話,就藉口有事先走了。
出門沒三秒鐘,兩人就聽見門口的小警察被訓了:“我說你有沒有點眼色?下次能別這麼盤問病人家屬嗎?”
估計是失戀給她的打擊太大,那口氣沒處撒了。
兩人相對著坐了一會兒,江雪簷還是不願吭聲。
“你怎麼了啊,看看,眉頭皺得跟老太太似的。”顏融伸出手想要摸摸她腦袋,結果發現她坐得有點遠,竟然欺負不著,於是命令道:“過來,坐近點。”
見她雙眼盯著自己受傷的兩條腿,顏融苦笑道:“別看了,我沒事,都是皮外傷,就是面積大了點,最多十天也就好了。”
“過來,往前點,我都摸不到你的臉。”顏融又催促道。
她還是不說話,卻將自己的椅子挪到了顏融面前,剛一坐下,就被顏融按著頭牢牢塞進了懷裏。
醫院的被子上一種奇怪的味道,混合著藥味和腥氣,一起顏融的汗味,她的眼淚就被這種味道薰了出來。
明明是無聲的、壓抑的哭泣,顏融卻很快就察覺到了,大手一遍一遍撫摸她的腦袋,軟聲安慰道:“別哭了啊,我這不是沒事嗎?嘿嘿,你能來看我,我真的可高興了.....。”
你能來看我,我真的可高興了。
被車撞倒的一瞬間,他本以為這次就要這樣結束了,那一秒,腦海裏只有一個念頭:不行,她肯定會哭的。
想到他的小姑娘眼睛要腫成桃子,他就不願意這麼快就結束。
而且,作為警察,他要履行的職責還遠遠沒有完成。
“顏蜜跟我說的時候,我嚇壞了......就知道你捲進這件事裡,會很危險......你嚇死我了。”江雪簷哽咽著,斷斷續續說道。
顏融說不出話來,只是一遍一遍撫摸著她的頭、耳朵和脖子,以及單薄的脊背,最近又瘦了好多,只能摸到細細的骨架。
過了許久,她止住了哭泣,一動不動趴在他懷裏,像只小貓。
“去洗個臉吧,你現在肯定像只小花貓。”顏融戳了戳她脊背上有些凸起的骨頭。
她在被子上胡亂蹭了兩下才直起身,旋風一般衝進洗手間。
顏融忍不住彎起嘴角:護士肯定會瘋掉的,被子上現在都是晶瑩的液體,這小傢伙竟然把鼻涕全部蹭在被子上了。
洗了臉,平復了一下情緒,她重新坐回位置,幫顏融剝了一個橘子。
“補習得怎麼樣?魏清有沒有欺負你?”顏融從她手上拿過一瓣橘子,卻塞進了她的嘴裏。
酸甜的味道瞬間就讓她心情變輕鬆不少:“她對我很好。不過,她昨好像喝醉了,早上說是失戀了。”
顏融聞言,俊眉一挑:“真的?太好了!就說那個紈絝子弟不靠譜,分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