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你還有哥哥叫蘭桅是不是
距離開學還剩一週的時候,江雪簷開始陸陸續續準備東西,她打算高三住校。
家裏有一床舊棉絮,她把它拆了洗乾淨,又把棉花拿去彈了彈,洗漱用品已經陸續準備好了,就差一床被子,她打算去買床新的,棉被價格貴,絲絨的也不便宜,她猶豫了半天,打算買一床夏涼被。
冬天還沒過去,這麼早就蓋夏天的被子,肯定會凍感冒。
顏融知道了,就回家把自己以前蓋的棉被拿了過來。
“這不好吧?這輩子你以前蓋過。”江雪簷猶豫著不肯要。
“哦,拿來之前我把被套洗過了,你放心,不髒的。”顏融看她扭扭捏捏,勸道。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我是說,你蓋過的被子讓我蓋,你有沒有覺得,兩個人......蓋一床被子,很彆扭。”江雪簷臉都紅了,越說越害羞。
倒不是嫌髒,只是覺得,畢竟顏融是男的,自己又是個女孩子,用他蓋過的被子,實在讓人很尷尬啊。
顏融經她這麼一說,也有些明白了,撓著頭,有些抱歉:“不好意思,我真沒想那麼多,就是想著,你蓋夏涼被會凍壞,咳咳,那個,我回頭給你買床新的,這個我拿回去了。”
在顏融把被子放進車裏之前,江雪簷又將被子奪了過來。
“那個,不麻煩你了,你都拿來了,又拿回去多麻煩,沒事,我不嫌棄你。”
“對嘛,咱倆啥關係,一起蓋個被子有什麼大不了的。”
“滾蛋,誰跟你一起蓋了。”
去超市又買了臉盆毛巾牙刷之後,顏融送江雪簷回家。
“明天你幹什麼?”江雪簷坐在車上有些無聊,隨口問了一句。
“走訪,一箇舊案子,現在要重審。”顏融目視前方,專注得開著車。
“那是不是就見不著你了?”江雪簷靠在副駕駛上,像條魚似的滾了兩下。
顏融心裏一喜,這小傢伙什麼時候這麼黏他了?扭頭看了她一眼,才發現,她又偷懶不繫安全帶,於是皺眉道:“把安全帶繫好,說了多少遍,你偷懶的毛病治不好了是不是。”
捱了訓的江雪簷立刻把安全帶繫好,老老實實坐端正了。
“明天還有什麼事?”
“沒什麼事。”
“那你剛纔說想見我?”
“我們家隔壁鄰居生孩子了,那個小孩一直哭鬧.....。”
......
車裏一陣安靜,顏融的臉色更是糟糕。
他竟然以為她會黏人了,想要看見他、跟著他。
又是一場空歡喜,又恰逢前面堵車,顏融氣得把喇叭按得“嘟嘟”直響。
幫江雪簷把東西送到家門口之後,他就自己開車回去了,臉色還是鍋底一般,嘴角一絲笑容都沒有。
江雪簷心想完了,他這人一鬧起脾氣來,就像個小孩子,你得說無數句肉麻話,他才能給你個好臉色。
鬱郁地將東西收拾好,就到了做下午飯的時間。
平時兩人在睡覺前有事沒事都要聊兩句的,有時候沒話說,發表情也會發半天。
然而今天,江雪簷的手機靜悄悄的。
她本來想給他打個電話,可是想了想,還是算了吧,這時候跟他套近乎未免有假裝親近的嫌疑。
第二天上午,江雪簷在家預習功課,隔壁的小孩一直哭鬧,吵得她頭疼。
她在家裏一通翻找,找出來一個耳機,戴上之後,果然安靜許多。
書沒看幾頁,面前的手機震了起來,她一眼就看到了顏融的名字。
“到你家旁邊這個巷子來。”顏融語氣不善,似乎氣還沒消。
江雪簷迅速換了衣服,將自己收拾整齊,跑到旁邊的巷子一看,顏融就站在那裏,一身警服,英氣逼人。
“你不是要走訪麼?”江雪簷看他不願意主動說話,兩個人並肩走著不說話又很彆扭,於是硬著頭皮說了第一句。
“沒人。”顏融乾巴巴丟擲兩個字。
要不是江雪簷經常聽他說一些專有名詞,根本聽不懂她在說什麼鬼。
走訪就是走訪一些當事人或者目擊者,瞭解一些案情,“沒人”應該就是說要找的人不在。
“這片我很熟悉的,你要找誰啊?”江雪簷有些狗腿地問道。
顏融停下腳步,猶豫了一瞬,將手機記事本里的地址拿給江雪簷看。
江雪簷只看了一眼,就說出了重要線索:“這不是藍橋家嗎?”
“納蘭容若?”說道這個名字,顏融還是有點印象的,就是藍橋告訴他,江雪簷失蹤跟溫酒有關的。
“她是我們班的學生,父母白天要上班,一般不在家,她最近好像跟溫酒玩得好,前兩天我還碰到過她們,要不然你明天過來找他們,明天是週末,她父母應該在家的。”江雪簷將自己知道的情況跟顏融說了一下。
顏融依舊是不愛理人的樣子,聽了也只是點了點頭。
“你能不能告訴我,你要查什麼案子?”江雪簷猶豫著問了出來,具體的她不清楚,但她知道,很多事情是不能問的,警察這個職業總要揹負很多秘密。
“暫時不能跟你說。”顏融想了想,這種事情還是不要告訴她了吧,女孩子膽小,被嚇壞了。
見她半天不走也不動彈,他有些奇怪,扭頭看了一眼,當場就要吐血。
放著年輕英俊的男朋友不看,她的眼睛竟然緊緊盯著......
面前燒烤攤上的燒烤。
終究是不忍看她可憐巴巴的樣子,顏融丟給老闆20塊錢,意思是江雪簷想吃什麼就自己要,他沒時間跟她在這玩了,他還要回局裏辦事。
手從燒烤的炭火上伸過的時候,一層灰正好飄起來,沾了他一袖子。
江雪簷想都沒想,就伸手幫他拍。
他看她低頭拍灰的樣子,終於有了一種“自己家的白眼狼好像養熟了一點”的感覺,心情忽然大好。
“少吃點這些東西,我先回局裏了。”顏融簡單地交待道。
走了兩步,他又停了下來,皺著眉頭看她:“回家把衣服換掉,這纔剛開春你就開始穿襯衣。”
“遵命,首長。”江雪簷拿著一串剛烤好的金針菇,笑得一臉諂媚。
顏融皺著眉頭,一臉嫌棄地走了兩步,卻又忍不住笑了起來。
再來走訪的時候,就像江雪簷猜測的那樣,藍橋家的門沒鎖。
顏融輕敲了兩下,裡面沒動靜,又敲了半天,門內纔有人問:“誰呀?”
門一開啟的瞬間,顏融有種震驚的感覺。
面前的人跟他一個月之前見到的藍橋簡直判若兩人,消瘦、憔悴、頭髮凌亂、目光無神、衣衫不整,身上還帶著一股濃烈的酒味。
顏融還記得她,她卻有些不記得顏融了,又或者,她是宿醉未醒,一臉麻木地盯著顏融看了半天,才問道:“你是警察?”
“把衣服穿好。”顏融進屋之後說了第一句話。
藍橋愣了一下,這纔想起來將自己打量一番。
上衣是昨晚出去玩的時候穿的襯衫,肩膀露出了大半,腿上穿的是一條睡褲又髒又皺,後面還有一塊紅色血跡。
換了衣服順便將頭髮紮好,她看起來好多了,但臉色依舊是慘白的,眼睛周圍的黑眼圈更是深到了令人髮指的程度。
那是不分晝夜喝酒唱K打發時間的結果。
“藍橋,你還有哥哥叫蘭桅是不是?”顏融翻開筆記本,問出了第一個問題。
隨著“蘭桅”兩個字再次飄進耳朵,她的雙眼有一瞬間的失神,過了許久,她才低聲說道:“他已經死了。”
顏融將她的表情盡收眼底:“你只需要回答是或不是就好了。”
接下來一連串的問題,藍橋都很配合,回答也變得乾脆了許多。
顏融問道第六個問題時,藍橋卻沉默了。
那個問題是:你怎麼看待蘭桅的死亡?
當年蘭桅死後,學校給出的說法就是溺水,說他是淹死的。
可是他明明不會游泳,他自己也從來不會下水,那天怎麼會去河邊呢。
蘭家人都不認為蘭桅是自己失足溺死的,可是當年,這些懷疑因為沒有證據,並沒有得到警方的重視,這個案子也就不了了之,直到前一段時間整理檔案室的時候,上級領導纔要求將這個案子重新審理。
其實早在幾個月前,顏融就接到這個任務,但是這幾個月,他一直陸陸續續忙這忙那,期間還出了幾次差,就耽擱了。
這次領導是來真的,不僅要求他限期破案,還要求不能錯抓漏抓一個人。
從卷宗上就能看出來毛病的案子,在一堆需要重審的案子之中理所應當地得到了領導的重視,尤其,這個案子還是近幾年發生的,當年雖然最後以意外溺水身亡結的案,可是但凡有點資歷的警察,總會認為這背後大有文章。
卷宗上明明寫著蘭桅不通水性,後來又寫了他們幾個學生去河邊玩,蘭桅下水游泳,這樣的自相矛盾,背後的文章看來不會簡單。
藍橋靜了許久,才慢慢地、一字一句地說道:“我哥哥是溺水身亡,是意外。”
那聲音輕輕地飄散在空中,像塵土般輕盈,卻在顏融心中投下了巨大的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