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裏下起了小雨，雨滴落在樹葉上，發出“沙沙”的響聲，空氣變得格外清新。

    顏融坐在桌子後面，手指在鍵盤上飛快地敲著字。

    他來這裏已經一個星期了，沒接到什麼大案要案，老所長說，山裏人善良淳樸，有時候打架鬥毆被民警到場調解了，再見面都會臉紅，殺人放火的事情更是很少見。

    於是，顏融有了大把的空閒時間，他開始買一些書來看，初中語文、初中數學還有初中政史地生，山裏的孩子們缺老師，他想著，要是不那麼忙了，可以去教教他們，或者，上不了課，幫著做點別的也算是盡了心意。

    派出所離學校近，傍晚的時候，他也會去學校裡轉一圈，看見孩子們在教室裏安靜學習的樣子，總是覺得格外滿足。

    “顏警官，你又來溜達了？”幾位支教老師看見他，都笑著打招呼。

    “你們好。”顏融笑笑，跟他們擦肩而過。

    “吃晚飯了嗎？”趙老師等大家都走遠了，又折回來問道。

    “我吃過了，你呢？”顏融禮貌地回答道。

    “我也早就吃過了，不過今天小劉做的飯，鹹了，我這會兒口渴，你能請我喝水嗎？”趙老師漂亮的眸子裡滿是笑意，一張精緻的臉上寫滿了期待。

    顏融知道她們支教老師不容易，一個學期學校只給一千塊錢，還是在支教結束的時候纔會發給他們，他們自費過來，又不好意思問父母要錢，所以大多數時候都是特別節省的。

    他敬佩這些人，更何況，一瓶水也不貴。

    “好久沒喝過飲料了，我都快忘了這是什麼味道了。”小趙喝了一口手裏的飲料，笑著對顏融道謝。

    顏融淡淡道：“不用客氣，你們很辛苦。”

    “那你呢？”趙老師忽然停了下來，大眼睛看著顏容，充滿了疑惑：“你看起來不像是這裏的人，為什麼會選擇來這裏？”

    “說來話長。”顏融在小賣部門口的椅子上坐下來，慢慢跟趙老師聊了起來，生意清淡，老闆兩口子也坐在外面，聽他們說話。

    顏融說了自己的經歷，三個人都沉默了很久。

    “我覺得你這個小夥子啊，就是太要強了，像我們農村，結了婚跟父母一起住的人，多著呢，以後攢了錢，再買個房子就是了，你說你這樣跟人家姑娘分了手，好像有點辜負了人家的意思。”老闆娘嗑著瓜子，“噗”一聲吐掉瓜子殼。

    趙老師想得卻跟老闆娘完全不一樣：“顏警官的女朋友有點太那啥了，她就不應該搬家，跟顏警官再住一段時間，等將來結婚了，兩個人可以攢錢買一套房子嘛，那樣的話，顏警官也不會覺得傷自尊了。”

    一番話說得顏融不由得苦笑一聲，人雖然朝夕相處可以增進了解，可是畢竟，一個人是沒辦法知道另一個人是怎麼想的，江雪簷那時候沒有想到那麼多，也是很正常的，更何況，他根本沒有跟她提過自己的想法。

    “嗤”一聲，老闆咬開一瓶啤酒，拿了兩隻杯子，給顏融倒了一杯：“要我說呢，這事誰都不能怪，人家姑娘現在有官司要打，而且還在上學，雖說不介意我們顏警官沒房子，這麼想著顏警官提分手好像不對，但是，往長遠想呢，誰家姑娘嫁人不想過個安生日子呢，顏警官知道自己現在給不了人家姑娘更好的生活，也不拖累人家姑娘，提出分手，這也沒錯。”他喝了一口啤酒，有些涼，他緩了換才說道：“都沒錯，但是就是可惜了，聽顏警官這麼說，兩個人好像都很喜歡對方呢。”

    顏融沒說話，端起面前的啤酒喝了一口，山裏的夜有些涼，他忽然不可抑制地難過起來。

    “沒什麼可惜的，顏警官這麼好，我們學校那幾個女老師都很喜歡他呢，而且有幾個村民家的姑娘也很喜歡他，到時候隨便找哪個嗎，管保都不要房，就算是倒貼，也願意，就是不知道顏警官願不願意。”趙老師見顏融半天不說話，膽子也大了起來，再說顏融剛纔請她喝了飲料，她料定他是不討厭她的。

    顏融笑了笑，仰頭飲盡杯子裡的啤酒，從口袋裏掏出五塊錢放在了桌子上：“不早了，我回去睡覺了，再見。”

    “哎，我說你這人，你掏什麼錢，這酒是我請你的。”老闆紅著臉把錢還給顏融，還有些生氣地說道：“你這麼見外，我要生氣了。”

    “拿著吧，以後我想喝酒都來找你。”顏融回頭朝他笑笑，漆黑的瞳仁就像點了墨似的。

    老闆只好將錢收下，還跟他說，下次再來啊，我還挺喜歡跟你聊天。

    天色黑了下來，老闆和老闆娘要收拾桌椅回去休息了，但趙老師依舊坐在那裏，託著下巴看著顏融離去的地方，不知在想什麼。

    “趙老師啊，前幾天牛家的老二託過給他說媒，說是覺得你人好，想跟你交個朋友。”老闆娘搬完東西，在她身邊坐下：“那孩子人好、善良，就是家裏條件不大好。”

    “我家條件也不好，要是再找個條件不好的，日子就沒法過了。”趙老師收回視線，淡淡道：“以後再有這樣的人，您就直接打發了吧，我是不會在這裏結婚的。”

    “你是不是，對顏警官有點心思？”老闆娘嘴角露出一絲瞭然的笑意，戳了戳趙老師的胳膊。

    趙老師趕緊把胳膊縮起來，臉上已經有了一絲嫌棄，但嘴上說的卻是：“沒有啊，我就是覺得他人好，想交個朋友。不早了，我回去睡覺了。”

    “早點回去吧，把門拴好啊。”老闆娘在她背後叮囑了一句。

    等她走遠了，老闆才從店裏走出來，幽幽說了一句：“沒顏色，顏警官分明是舊情難忘，哪會在意她？”

    “我看她呀，癩蛤蟆想吃天鵝肉。”老闆娘頓了段：“顏警官還年輕，過兩年誰知道是什麼樣呢，有志氣有擔當的男人從來都是隻窮一時。”

    “老婆你這話說得對。”老闆拎起兩張椅子，嘿嘿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