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地窗外，黃昏最後一點光亮也慢慢消失，夜幕降臨，萬家燈火。

    寬敞的書房裏，顏建安坐在書桌後面看著幾頁材料，顏融坐在他面前，喝著杯中的白開水。

    顏媽媽不讓他們晚上喝茶，怕睡不著，還說白開水有利於健康。

    良久，顏建安抬頭：“這個案子，實際上不難，只要證明茂欣沒有履行合約上的義務，以及他們隨便取消了藝人應有的專案，應該就能解約了，思路就是這樣，但贏的關鍵在於找到具有說服力的證據來向法官證明這兩條，需要花些功夫啊。”

    “是這樣的，因為我們之前請了毛律師結果敗訴了，所以......我們希望能請您來打這個官司，不知道您意下如何？”顏融想要儘量委婉客氣地提出請求，但這個請求，又是對自己父親提的，過於委婉，只會讓他反感，他一輩子喜歡務實，客套什麼的反而讓他不高興。

    顏建安似乎早就料到他會提出這個問題，端起面前溫度剛好的白開水喝了一口：“為什麼回想起來找我來打這個官司？據我所知，本市能打這個官司的律師。至少還有十幾位。”

    “但能打贏的，恐怕只有您一位。”顏融看著顏建安，望進了他的眼底，這些年，但凡曹律師出手，官司多半都會贏，久而久之，曹律師的名氣大了起來。

    顏建安這些年身體不那麼好了，再加上喜歡茶道和下棋，索性就半隱退了，接的案子很少，本人也很少露面，但律師圈子裏的人知道，他這事韜光養晦，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突然冒出來，給曹律師一個大大的驚喜。

    “話不能說得這麼絕對。”顏建安起身，走到了窗邊，看著那幾盆他精心侍候的名貴花木，淡淡說道：“這幾年曹律師的進步，不容小覷啊，倒是我，老了，不中用了。”

    顏融吃不定他的心思，只得乾坐着等結果，但是現在看來，是不可能了，他並沒有對這件事表現出多大的興趣，整個人看起來跟平常一模一樣。

    “吃法吧，有什麼事，吃完飯再說吧。”顏媽媽在外面叫了一聲。

    顏建安轉過身顏融說道：“走吧，吃飯了。”

    顏家人吃飯的時候基本是不說話的，連碗筷碰撞的聲音都很少能聽見，一頓飯吃下來，顏融覺得索然無趣，還是在家的時候跟江雪簷一起吃飯有趣，不管什麼時候他倆總有說不完的話。

    吃完飯，顏建安照例坐在了沙發上看電視，沒有說顏融的事情，顏媽媽又拉著顏融問一些江雪簷的事情，導致他沒機會再提醒顏建安。

    這樣一耽擱，等顏媽媽洗完碗，已經十點多了，顏融只好告辭回家。

    “你說的事情，我考慮考慮再給你答覆，畢竟很多年沒接過這種案子了。”顏建安頓了頓：“我會盡快給你答覆。”

    顏融點點頭，跟顏建安和顏媽媽道了別。

    開車走在路上，江雪簷打了電話過來詢問情況。

    “我覺得這事很懸，我爸的態度很奇怪，好像把它當成了很平常的事情來對待，他一旦這樣了，那就是沒什麼機會了。”顏融現在真是充滿了挫敗感。

    “沒關係啦，他不願意的話，我們可以再請別人的，或者，乾脆再等兩年，反正我現在才大二，到大四的時候，合約到期，它就自動解除了，大不了我這兩年不唱歌不出現在公眾面前嘛，能怎麼着啊。”江雪簷安慰道。

    顏融沉默許久，才緩緩說道：“我本來以為，我爸應該能答應的，那樣的話，我就算是幫你做了點什麼，現在看來，我唯一能幫你做的事情也搞砸了，真的很對不起你。”

    “嗨呀，沒事兒，你快回來吧，我想把家裏那瓶生榨椰子汁喝掉，那瓶太多了，我一個人搞不定。”江雪簷毫不在意地說道，她現在滿心只想把那瓶椰子汁喝掉。

    至於顏融父親的態度，她其實早就琢磨過，被拒絕的可能性最大，如果能同意，也必然是顏融費了好大功夫求來的，既然是這樣，拒絕比答應好。

    但，相同的問題，顏媽媽卻很是想不通：“老顏啊，兒子好不容易跟你張一次口，你這樣會不會太過分了？”

    顏建安盯著電視，語氣十分不悅：“我過分？我欠了他的？當初我叫他好好讀大學，將來考個律師什麼的，工作穩定還安全，結果呢？他揹着我去考公安，現在遇到事情想起來找我了，不聽我的話，還要我幫他辦事？我顏建安是這麼好說話的人麼？”

    顏媽媽被他這麼一通反問，面上也犯了難，她深知丈夫性子古怪，決定的事情，旁人是很難勸得動的，只是，這樣做，終究是有些過分了。

    顏建安聽見妻子的嘆息聲，頓時就沒興趣看電視了，放下遙控器幾樣走進了臥室。

    “老顏啊，你怎麼這麼早就睡覺？是不是不舒服啊？”顏媽媽問道。

    “我沒事，我就是困了，先睡了。你也早點休息。”顏建安邊說邊進了臥室。

    躺在床上，卻不能立刻入睡，顏建安的腦海中浮現出了許多往事，那時候帶顏融回家來的時候，他又瘦又內向，不怎麼喜歡跟顏蜜一起玩，雖然不是他們親生的孩子，他們卻盡力照顧著。

    後來，也不知道是什麼地方出了問題，總之，他們的關係變得很微妙，顏融對他們說話都很禮貌、客氣，讓人覺得有些疏離。

    他也試探過幾次，想知道他是不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份，結果都顯示，他只是性格發生了變化，再加上，從小就不怎麼依賴大人，所以越來越獨立，到後來，他們幾乎已經看不到自己在這孩子生命中的地位了。

    他獨來獨往，他很少回家，他提出請求的次數一隻手都能數得過來，他百般對顏蜜好，卻對他們不冷不熱。

    他不知道是哪裏出了問題，漸漸地，對這個孩子就冷淡了。

    只是這次，他也不知道該不該幫忙，畢竟，曹文權是他在這個圈子裏，最好的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