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媽媽的手指在羋郎的位置略一停頓，然後轉了個方向，點在羋郎身旁的一頭驢的腦袋上，笑道：“就這個好了。”

    茹夫人也笑道：“您真是好眼力，這匹驢腳力最是不凡，日行百里不在話下，就是性子還有點野，貴人可不要吝嗇鞭子，多多賞賜下去，等把這些驢兒的皮子鬆開，自然就會乖順得和羔羊一樣。”

    李媽媽聽了深以為然道：“還是有點野性的驢子好，太溫順的騎上去也沒有趣味，若是將來騎好了，少不得還要介紹人過來照顧你的生意。”

    茹夫人：“那敢情好，若是多買，價錢還可以商量。”

    聽到這話，所有的驢兒都忍不住暗自腹誹，這些人沒有變成驢前，那個出手不是闊綽無比，就連羋郎，去一趟醉夢樓，大把銀錢撒出去，一天的花銷，都能將這驢店給盤下來，甚至還有不少剩餘。

    結果，這麼多個金主，就賣了蘿蔔價，說出去，這臉可往那裏擱。

    被李媽媽點中的驢兒如喪考批，再沒有半分神采，本想一頭碰死在拴馬樁上，又沒那個狠心，只能被韓笑牽著走出了驢棚，很快就佩戴上鞍韉。

    李媽媽試著騎上去，感覺很是滿意，手中的小鞭子用力地往驢屁股上一抽，就聽見啪的一聲，那倒黴的驢兒當即叫了起來，尥起一個橛子。

    見到驢兒反應這麼大，李媽媽更是高興，就在庭院之中驅使著驢兒繞著圈子，驢兒漸漸不再掙扎，認命地任憑李媽媽擺佈。

    李媽媽道：“果然是頭雛兒驢，回去再認真調教。”

    送走了李媽媽，茹夫人轉身便離開了，傍晚時分又騎回來一頭新驢，填補空位。

    羋郎感覺自己的心都要碎了，還好今天李媽媽沒有選中自己，總算是逃過一劫，但是，明天還有有新的主顧上門，這關口，看來遲早是避不開的。

    因為有夥伴離開，驢棚中驢兒情緒都不高，對那個新人自然也不會問候照顧。

    倒是這個新人，很快發現可以用心裏話與夥伴聊天，他的第一個交談目標，自然是羋郎。

    “閣下怎麼稱呼，也是由人變成驢的嗎？”

    “是啊，你又是那位？”

    “我是個江湖客，說出來閣下也未必認得。”

    “哦，這樣啊，大家萍水相逢，在下亦是一介小民，賤名不足掛齒。”

    “那閣下來這裏多久了？”

    羋郎有些驚奇，似乎這個新來的夥伴很是淡定啊，並不如何畏懼變身成驢這個事實。

    “許久了，算是最早來的一個……你是怎麼遇到那個妖女的，可以與我講述一番麼？”

    “原來是前輩，久仰久仰，說來也是巧合，昨天喝花酒喝得頭昏腦漲，我就想上街轉轉，散散酒氣，沒想到卻邂逅了這位妙人，也就是閣下所謂的妖女，我們擦肩而過的時候，她忽然對我嫣然一笑，那笑容，真是太好看了，我當時就產生些遐想，跟在她背後，一路尾隨……”

    聽到這裏，羋郎忍不住笑起來，問道：“若非仁兄身具包天的色膽，想必還入不了那妖女的法眼，說來都是同道中人，在下佩服。”

    那新夥伴聽了羋郎語中暗帶嘲諷也不生氣，反而嘿嘿笑道：“好說，咱們男兒家，遇到心儀的女子，那管得了那許多，正所謂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只可惜牡丹花沒有碰到，這鬼卻是做成了。”

    羋郎嘆了口氣：“這就是命啊，不知何時纔是解脫之日。”

    新夥伴道：“我看變成驢子也沒什麼不好，一日三餐管飽，煩惱盡去，若是夫人閒暇時肯開恩騎在我背上，就算不能恢復人身，我也認了。”

    羋郎這下真是震驚了：“仁兄你真是如此想法？”

    新夥伴：“當然，我騙前輩做什麼。”

    羋郎：“可惜，可惜，我們最終都是要被賣掉的，在你來之前，就有個兄弟被那妖女僅用二兩銀子便給賣掉了，他可不是真正的驢，而是和你我一樣，都是人變成的。”

    新夥伴沉默下來，好一會才說道：“就算把我賣掉，那也算是為夫人效勞分憂，我是不會記恨她的。”

    羋郎這下可真是徹底無語了，想不到世間還有這樣的人，他的腦袋是不是徹底壞掉了，纔會如此胡言亂語。

    轉過天來，驢舍又迎來新的主顧，同樣是個年長的婦人，看五官位置年輕時必然也是個大美人，雖然到了遲暮之年，氣質上依然帶著嫻靜之意。

    等離得進了，羋郎抬眼望去，發現這個婦人自己也是認得的，喚作封三娘，她有個獨女，是長安城有名的美人，曾和羋郎好過一陣子，因為羋郎目標過於遠大，不會在任何一個女子身邊駐足太久，便始亂終棄，留下一段傷心的情話。

    看到封三娘走進驢舍，羋郎大感不安，如果不是有著那個遠大的理想抱負，說不定這個氣質嫻靜的婦人，現在已經是他的丈母孃了。

    封三娘聽著茹夫人挨個介紹這些驢兒，尤其是說到羋郎的時候，茹夫人更是不惜讚譽之詞，說這頭驢是匹好驢，可以日行三百里，已經不比普通良馬的腳力差多少。

    羋郎臊得臉也不敢抬起來，心想，我怎麼不知道自己可以跑那麼遠，妖女說話也忒離譜了。

    封三娘把腳步停下來，仔細打量著羋郎所變化的這頭黑驢，見其全身全身沒有一點雜毛，頭大額寬，胸廓深長，四肢粗糙結實，蹄子厚實，肌腱也非常發達。

    把羋郎從頭到尾看了一遍，封三娘便有些中意，轉頭去問價錢。

    茹夫人用手掩著嘴笑道：“我做生意最是公道，這麼好的驢子，我只要三兩銀子，還額外贈送一副馬具，出門便可騎乘，若有任何不滿意的地方，一個月內都可以原價返還，保證童叟無欺。”

    羋郎聽得直皺眉，日行三百里的寶驢也就賣了三兩銀子，還搭送馬具，這也太不把我們當回事了。

    說起來，長安城的物價可是非常高的，這裏畢竟是大唐王朝的都城，別說品相好的驢兒，就是一般的驢子，也得這個價格，封三娘是識貨之人，仔細觀察羋郎半天，發現這驢兒牙口不錯，不但沒有任何隱疾，還非常健康，無論是騎乘還是拉車，都很適用，如此低廉的價格，錯過了可沒地方買後悔藥去。

    封三娘直接從懷裏取出銀錢，將羋郎給買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