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走時，楊長嘯忽然道：“記著你的。”

    只覺得頭“嗡”的一聲，像是被人敲了悶棍一般，眼前都出現了幻覺——那是幾年前的一場上流社會的晚宴，當時的還可以錦衣華服笑容高傲的穿梭在燈紅酒綠之間。她厭煩了周圍的喧囂，端了杯酒躲在角落裏，自娛自樂。

    就是那時候，看見了楊長嘯。

    他淡淡笑著在和別人說話，當時不認識楊長嘯，但她認識談話的另一個主角——一個在北京這種花棚砸下去就能砸出一個富翁的地方也是數一數二的公司老總——她端著酒杯微微靠近他們，想要看清那個一眼看過去就讓人覺得舒服的人。

    正巧，當時楊長嘯回身去取酒杯。

    意外的四目相接，以楊長嘯舉杯對她輕輕一笑作為結束。

    後來才知道，那個人就是她一度崇拜過的楊長嘯，白手起家，弱冠成名，手下天行集團發展不弱於老牌公司。曾經，可以輕易地說出屬於楊長嘯的一連串的榮耀，後來，卻連楊長嘯的樣子都不敢存在記憶裡。

    以至於今日再見的時候，她沒認出來他。

    第二天，春寒料峭。

    爲了不遇到楊長嘯，特意去的很早，卻還是在公司門口遇到了剛從車上下來的楊長嘯，她忘了，本就是一個公司的人，再怎麼躲得遠，也總會遇到的。

    楊長嘯看見了她，淡淡點了個頭，如對待陌生人一般，自顧自走進公司。

    低頭咬咬唇，抬頭又是淡淡的溫柔的笑容，邁著優雅的步子走進公司，似刻意又似無意的跟在楊長嘯後面——女孩子總是這樣，當她發現她刻意要躲避的人也在躲避自己的時候，她就會忍不住湊上去。

    一直跟著楊長嘯走到辦公室門口，才悶悶的坐在屬於自己的秘書的位子上。

    很快，公司陸陸續續的來人了。

    長嘯裝作漫不經心的走到她身邊，給她一個詢問的眼神。

    一笑，將手裏的資料袋子晃了晃，輕聲道：“放心。”

    長嘯又繞了一圈纔回到自己座位上，等了一會兒，看見景輝來了，才準備起身。

    剛站起來，辦公室的門就被開啟了，楊長嘯探出半個身子，“，你進來。”

    愣了一下，走進去。

    剛進公司的景輝愣了一下，問長嘯，“怎麼來了？”

    長嘯笑道：“突然想要來視察工作。”

    景輝滿不在乎的笑了笑，隨意找個地方坐下，他對自己的工作能力和介紹的人脈還是有信心的，駐京辦總負責人，舍他其誰。

    進去，微微侷促的站著。她手裏還拿著那份可以證明景輝以權謀私的檔案袋，一時之間卻不知道該不該交給楊長嘯。

    楊長嘯看著她的樣子，淡淡的道：“坐下吧。”

    道了謝，坐下，問：“總裁叫進來，有什麼事麼？”

    楊長嘯屈指一下一下的敲著桌子，道：“你和老景老李配合過發展天行集團在北京的人脈，可是據所知，你的職業是模特，並不是業務員。”

    沒想過他會說出這樣直接而毫不留情的話，微微錯愕，半晌才道：“那麼，據所知，總裁之前的專業也不是工商管理，甚至，您的大學本科學位證也沒有拿到吧。”

    話一說出口，她就後悔了，得罪天行集團的總裁，對她來說，一點好處也沒有。

    歐陽啟貴倒是不甚在意，“那又如何，沒學過工商管理照樣可以管理公司。”

    抱著破罐子破摔的念頭，道：“就如您所說，那又如何。不是業務員，但這和能不能幫公司發展業務沒有任何的關係。天行是一個橫跨數省的大集團，難道也和那些鼠目寸光的小公司一樣，只看別人的學歷麼？”

    歐陽啟貴驀然一笑，“如果只看學歷，你還會是個秘書麼？”他起身倒了杯熱茶給她，“清華大學工商管理的碩士生，能告訴你為什麼不好好地找個公司上班，反而要當平面模特？怎麼看，也是上班對你的選擇最好吧。”

    他提起舊事，她也毫不避諱。

    道：“上班來錢太慢，很缺錢。”

    父債女還，一點不覺得這件事有多荒謬，更不覺得自己缺錢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歐陽啟貴驚訝於她的直接，目光一轉落在手上的檔案袋，“這是？”

    本能的將手緊了緊，才恢復自如的道：“是一些檔案，總裁有興趣看看麼？”她索性將檔案袋朝歐陽啟貴遞過去。

    歐陽啟貴卻沒有接，“今天中午，一起吃個飯，再看這個東西。”

    微微恍然，輕笑道：“原來總裁先生這麼公私分明啊。”以歐陽啟貴的能力，猜得出檔案袋的大體內容並不難，但他如果這時候接住，就意味著他是以天行總裁的身份接到一份記載著自己下屬以權謀私的檔案，無論他想不想，他都要處理。而中午吃飯時間，則代表著他是以歐陽啟貴的身份，從自己朋友手中接到一份檔案，他可以不看，甚至可以銷燬。

    歐陽啟貴淡淡一笑，“去叫景輝進來吧。”

    起身，走出去。

    午飯的時候，和歐陽啟貴去了離公司稍微有點遠的餐廳吃飯。

    其間，再次把檔案袋遞給歐陽啟貴。

    歐陽啟貴接過，開啟翻著看了看，轉手又遞給，“手上所掌握的，絕對比你這個精細十倍。比如說，你就是那個景輝以權謀私安排進來的秘書。”

    笑道：“果然什麼事都瞞不過你。”

    她在笑，心裏卻緊張的很，在她交給歐陽啟貴的檔案裡，只有景輝以權謀私一部分的記錄，但關於他這麼做是爲了誰，卻一點也沒有提起過。她想，憑著是自己把這份資料給了歐陽啟貴，歐陽啟貴怎麼懷疑也不會懷疑到自己身上。

    歐陽啟貴道：“駐京辦的發展事關重大，不可能讓景輝和長嘯兩個人毀了天行的發展。安排人盯著他們是必不可少的。”他對著聳肩，一笑：“這些事情，說起來，並不好聽，但卻至關重要。”

    聽完，狐疑的看著他。

    據她這兩次對歐陽啟貴的觀察，這是個心思內斂，習慣用笑容掩蓋心思的人。這樣直接的話從他口中說出來，由不得不多想想其中含義。

    見疑惑，歐陽啟貴也不解釋，含笑不語。

    一頓飯，就在的疑惑中吃完，走出餐廳，忍不住問：“你打算怎麼處理這件事？”

    歐陽啟貴卻答非所問的道：“還有五天就要回去了。“

    下意識就問：“那你什麼時候再來？”

    歐陽啟貴輕笑，忽然就臉紅了，頭偏過去不理會他了。歐陽啟貴輕輕攬著她的肩膀，抱了抱她，很快就鬆開手，“五天的時間，你要是能把長嘯和景輝扳倒，駐京辦總負責人的職務，就給你。”

    愣了一下，“開什麼玩笑。”

    不是她不希望天上砸下這麼一個大餡餅，而是這麼大的餡餅，她怕自己撐死。

    歐陽啟貴正色，道：“景輝人脈雖廣，但他已經沒有年輕人的銳氣了，何況他的人脈現在基本上都已經是公司的人脈，留不留他不過是面子上的事。而長嘯，業務能力很強，但心胸太狹窄了，容不下別人，甚至會做些傷及公司利益的事，他是一定要開的，差別是是開了他，還是讓他自己辭職。”

    這已經超過了一個秘書所能知道的，心中如此想著，卻聽得認真。

    “這段時間公司在北京的人脈發展，很大程度上依靠的是你曾經的人脈，這不假吧。”

    聽到這，下意識點點頭。

    歐陽啟貴繼續道：“那麼，若果你是，你會選擇兩個明爭暗鬥的人發兩份工資，還是選擇一個業務能力人脈多很強的人發一份工資呢？”

    聽到這裏若是還不明白，那她就是個傻子。

    唯一的問題就是：“為什麼是？”

    歐陽啟貴笑道：“很簡單的答案，覺得你可以。”

    衝她犯了個白眼，嗔道：“怎麼像是在地裏拔蘿蔔一樣，拔到誰就是誰。”

    歐陽啟貴被她不依不饒的小女兒模樣逗笑了，敲橋她的額頭，道：“傻姑娘，你就算是跟蘿蔔，也是一眼就能看到的蘿蔔。”看著不悅的皺眉，他改口繼續道：“你的經歷很豐富，而你的學識足夠擔當這個總負責人，最主要的，可以給你足夠你還掉所有債務的工資。”

    想都不想，立刻道：“就衝你最後一個條件，刀山火海都闖了！”

    歐陽啟貴最喜歡的就是對錢毫不掩飾的需要。世人皆愛錢，很多人爲了錢鋌而走險，而卻是君子愛財取之以道。她可以費盡心思去幫長嘯而得到報酬，不過是商場如戰場，卻不會做出賣公司機密的事情來。他笑道：“不要你闖刀山火海，只要你好好工作就行了。”

    揚眉，道：“保證好好工作。”

    歐陽啟貴微微勾起唇角。

    他慢悠悠的，看著神采飛揚的笑臉，道：“以權謀私這種事，可大可小，你手上的東西還足夠讓開了景輝。而走了景輝，還有長嘯……除非……”

    他笑著，不說話了。

    跟在他身後走著，恍然，快步跟上去。

    “要開景輝，以權謀私不夠。”約了長嘯見面，開門見山的道。

    長嘯急著趕來，一口氣還沒有喘勻，就聽到這句話，急著道：“誰跟你說的這句話？”

    幽幽的道：“楊哥難道不應該關心，怎麼除掉景大哥，成為天行駐京辦總負責人麼。”她將之前長嘯給她的存著二十五萬錢的銀行卡還給長嘯，“楊哥也知道，以前認識一些朋友，這件事總想要幫楊哥做到十全十美，不然這錢就不能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