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離沒有再回答萬羽鬼王的問話，而鬼王也沒有再敢繼續追問，之前的事情給他心理造成了一定陰影。

    鬼王只好以自己的特殊體質來進行更加仔細的觀察，儘管他沒能夠像莫離一樣輕鬆坐在巨龜背部只要全力煉化霧靈的奇異能量，但作為陰魂，他的身體也在潛移默化地被白色霧氣改造。

    在巨龜的眼中，萬羽鬼王已經從剛開始看到的一團半透明如同水波一般的魂魄形態變成了淺白色的乾瘦老頭。

    或許從隱蔽的角度上講，鬼王沒有辦法與之前相比，但他卻對自己這樣的改變感到非常欣慰，這意味著或許有一天他可以不用奪舍他人肉身就能夠凝聚出一具屬於他的軀殼。

    同樣的神秘能量，對莫離的改造作用遠不及在萬羽鬼王身上明顯，這也是莫離自己選擇的道路。

    雖然晉升相對他人而言極為艱難，需要更為龐大的積累和沉澱，但是他所追求的就是完美晉級，這不過是其中一個代價而已，然而唯有每一步都比他人走得更穩，纔有可能最後比其他人走得更遠。

    這也是為什麼莫離能夠同階無敵甚至越級挑戰的原因。

    若是他與普通修者走同樣的道路，那麼他現在早已經進入了地階修者行列，但是那樣墊底的地階或許還敵不過他現在的戰力。最重要的是，那樣做會直接影響到他未來能夠走多遠。

    莫離靜靜站在距離那個“鍾乳湖”百步以外的位置，風吹來拂起他的袖袍和他鬢角烏黑的長髮。

    湖中不時有乳白色的液滴從湖面浮起，進而升騰為白霧，如同黑夜中的群星閃耀一般，那一瞬間綻放出許多亮晶晶的光點，照亮了莫離臉上的表情。

    他的五官剛硬俊朗，比起剛剛重生時略顯稚嫩和柔和的面部線條，如今的他更像是一個生殺予奪、經歷風霜的成熟睿智之人。

    “鬼王，跟我一起過去看看情況。”莫離跳下突然止步於此、無論如何都不肯再前進一步的巨龜，對萬羽鬼王說道。

    巨龜的四肢比例比較大，而且粗壯有力，此時顯得有幾分焦躁不安，腳掌上的尖爪都伸了出來，不斷在地上刨坑，它看到莫離和萬羽鬼王的動作，試圖用咆哮聲將他們叫回來。

    然而，莫離只是伸手在它佈滿鱗片的大腿上拍了拍，便大步向前邁去，巨龜看起來更加煩躁，猶豫了一會兒後，它挪動龐大的身軀慢步跟在莫離的身後。

    見狀，莫離笑了笑，也沒有跳回巨龜的背上。

    鍾乳湖的周圍一圈都沒有其他的小型水坑水窪等，相對而言極為平坦而且乾燥一些，似乎附近的鐘乳液都被納入了那片看不到整體的鐘乳湖之中。

    就連陰寒之氣似乎也沒有之前感受的那樣濃烈，似乎在這裏的陰寒鍾乳液中的能量都極為內斂，不肯輕易洩露出來。

    萬羽鬼王本想微微落後莫離半個身子的位置以示尊敬，但又想到萬一前方遇到危險，自己這樣豈不是變成了想要在莫離的身後得到庇護嗎？

    一時之間，他有些不知該如何選擇，正自糾結之時，便聽到莫離的聲音響起：“鬼王，可看出這裏的異狀了嗎？”

    “是的，少主，老奴…”他的話並未說完，便被莫離揮手打斷了。

    莫離並不是真的想聽聽他有什麼高見，只是提醒他要多用些心在目前的處境之上。

    “這裏或許還會遇到很多霧靈，你多加註意。”莫離語氣平淡道，霧靈是他對在這片奇霧之中不時出現的所有特殊生靈的統稱。

    他們一路走來，越靠近這片湖泊，遇到的霧靈襲擊密度就越大，然而在真正進入這片湖泊的周邊地帶，也就是這片沒有鍾乳水窪的平坦區域後，卻再也沒有遇到一個霧靈。

    事出反常必有妖，莫離對此深信不疑，就像在暴風雨前的寧靜，不可放鬆，反而要加倍警惕。

    在來的路上，莫離煉化了那條霧靈小蛇後，又多次煉化了其他幾樣形態不同卻都是通體泛着瑩白之色的霧靈，結果他發現霧靈體內奇異能量的含量與它們的體積大小並無絕對關係。

    而是可以透過顏色來一定程度上確定，越是瑩白剔透，它的攻擊力越是驚人，速度越是難以捕捉，煉化出的能量越是質優量大。

    而他也越來越感到自己的識海神念在得到修復的同時，更是得到了翻天覆地的蛻變，在試探著將神識直接暴露在白霧濃度較高的地域時，他已經感覺不到那種冰凍感，反而是溫暖如春的感覺。就好像是一個人習慣了滾燙的熱水，突然進入到一個溫水水池中卻覺得涼一般。

    這種變化對莫離而言是很有利的，這意味著他可以在此地放開神念進行探查了。至於那些顏色偏淺的小型鐘乳池，他的神念還是隻能略微探入而已，只是在隔著肉身的情況下，那陰寒之力對他的影響就微乎其微了。

    莫離帶著萬羽鬼王和巨龜走到了鍾乳湖邊，在前進一步就可以觸及這片沉靜的乳白色液體。

    目光沿著湖岸線逡巡，直到白霧徹底遮蔽了他的視線，然而，此時的他已經不是隻能靠肉眼觀察了。

    神念掃過，儘管這片鍾乳湖泊相對其他只能被稱之為水窪的鐘乳池而言規模大了許多，在莫離強大且彪悍了許多的神念探測下還是一目瞭然。

    與一般的湖岸周圍都會有一段沙地或者由於水浪的拍擊會留下溼潤的一段區域不同，這裏的湖岸線很是清晰明瞭，就好像這個湖中的鐘乳液從未移動過一般。

    心中有了底，莫離彎下腰，沒有回頭看向萬羽鬼王，但話語卻是對著他問道：“鬼王，你感覺此地的陰寒之力威脅如何？”

    雖然他的神念也已經體會了一番，但是萬羽鬼王身為陰魂之體，在這方面比他的感知應該要更加靈敏一些。

    鬼王小心琢磨了一下莫離問話的目的，認真答道：“回少主，從表面上看，白霧的濃度與別處是相差無幾的，只是老奴總感覺此地陰寒之力並不像他處一般暴戾活躍，充滿攻擊性。”

    莫離點點頭，對於這一點，他和萬羽鬼王的觀感是一致的。

    他伸出一隻手，便要向鍾乳湖中伸去，一旁正鬆了一口氣的萬羽鬼王見狀嚇了一跳，也顧不得尊卑，連忙擋下莫離的動作。

    “少主萬萬不可，這片湖中有些古怪，不說其他，只看這裏的鐘乳顏色如此濃郁，便知其中包含的陰寒之力更是驚人！”鬼王神色肅然，努力勸說莫離。

    “無妨，我有把握。”莫離眸中精光一閃，如此答道。

    萬羽鬼王見莫離執意如此，臉色變了又變，最終咬了咬牙道：“少主請先讓老奴一試如何？”

    莫離聞言有些意外，沉吟不語，鬼王見莫離沒有出言反對，便直接將自己已經變成淺白色的一條手臂張開手掌伸進乳白色的液體中。

    這裏的鐘乳液白皙如同醇香的奶汁，因此根本無法如同尋常湖泊能夠看得到湖邊水域的深度。

    鬼王以一種赴死的心情，悲壯地將淺白色的手臂伸進鍾乳液中去，他心中浮現出那些即將趕赴戰場的年輕人揮淚策馬疾馳離開的背影，還有那些爲了保護不明真相的友人試毒而死的義勇之輩。

    一時間，他的胸中熱血沸騰，他簡直要被自己感動了，真恨不得吟詩一首以詠己志，正在他醞釀感情和才情的時候，莫離忽然問道：“你沒事兒吧？”

    “沒事兒啊，”萬羽鬼王被打斷了心中豪情和悲情，一時有些茫然，這不是還沒伸進去的嘛，怎麼會有事？

    想著，他低頭看去，卻見不知何時自己淺白色手臂自小臂以下都已經消失在了濃稠的乳白色鍾乳液中。

    “啊！！！”萬羽鬼王痛不欲生，抱著自己的手肘就跳將起來，不斷跳腳慘叫道：“我的手臂沒啦！被鍾乳吞噬了！居然在這麼短的時間裏被消融掉了！還一點兒感覺都沒有！”

    嚎叫之聲不絕於耳，巨龜被嚇了一跳，粗壯的前肢上的爪尖不自覺又冒了出來，隨著它後退的動作，在地上留下了數道深深的刮痕，翻卷起了地上的泥土砂石。

    如此過了十息時間，莫離實在有些忍不住了，提醒道：“鬼王，你睜眼看看，你的手臂好好的還在呢！”

    “少主不用安慰我了，我的胳膊…”口中迴應著莫離的話，萬羽鬼王仍是緊閉雙目，一臉痛苦難忍的表情，一邊說著話，一邊用左手向着右手小臂方向摸去。

    “誒？這是什麼？”萬羽鬼王驚疑不定，終於踟躕地睜開一隻眼睛，小心地瞄了一下右手手臂的方向。

    見此情形，莫離也是無語。

    “呃，咳咳，”鬼王看到自己的手臂好端端地還在，難得的老臉一紅，即便只是個魂魄，也無法掩飾他此時的尷尬，向着莫離行了一禮，垂頭道：“老奴失態了，少主見諒。”

    莫離點點頭，也不多做糾纏，這萬羽鬼王就是個逗比啊。

    不過剛纔的那一幕確實將鬼王嚇得不輕，當然，也把巨龜嚇得不輕，白長那麼大個頭了。

    沒有跟萬羽鬼王細說，莫離此次自己伸手在鍾乳液中撩了撩，奶色的液體在莫離指縫中淌下，滴滴分明，觸手很是滑膩溫潤，如同嬰兒嬌嫩的肌膚一般。

    “恐怕那些霧靈實際上都是從這片湖泊之中誕生的。”莫離站起身道，看著掌中如同露珠般滾落的乳白色液體，沒有在手心留下一點水跡。

    萬羽鬼王低頭不知在思考什麼，似乎還沒有完全從剛纔的情緒中走出，聽到莫離這句話並沒有太大的反應。

    莫離也不管他，自顧自說道：“所以，這裏肯定會有更多的霧靈，甚至可能…”

    可能什麼，莫離並沒有說出口。

    假如說之前他還還不敢完全肯定，此地是否真的有類似於小傢伙銀子那樣通人性的霧靈存在，但是此時感受到了與之前那些霧靈體內溫潤的能量如出一轍的鐘乳液，已經足以令他確定此地的特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