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端嗅著的是清新芬芳的空氣，而不是地底腐爛沉悶的臭氣；眼前看到的是蒼翠欲滴的樹林、藍瑩瑩的天空、潔白的雲朵，而不是似乎永恆的暗黑；耳畔聽聞的是可愛的小銀狐“吱吱啾啾”的可愛叫聲，而不是“嗚哇，嗷哦”的淒厲慘鳴；指尖觸控的是溫軟乾燥的落葉，而不是潮溼發硬的尖石。

    男童形態的冰霜幼龍貪婪的呼吸著每一寸空氣，視線不捨得稍微偏離眼前這美妙難言的場景，祂甚至不捨得眨一下眼睛，生怕這一切會突然間消失，那樣的打擊祂想也不願想。

    最痛苦的事情不是從未得到，而是得而復失。

    嘗有大能言：“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愛別離，怨長久，求不得，放不下。”

    修者一生，為掙脫天道束縛，逆蒼天而出，所為便是擺脫這前四者。

    莫離不曾達到神的高度，因此不能妄言神是否已經可以擺脫掉這八苦。

    但他自己曾為半神，卻是很明白地看得到，即便修煉至天階巔峰，仍舊在無邊苦海中掙扎。

    他看著小帝開心激動卻又帶著一些不真實的忐忑，心中也在思索自己的一生：“或許，若非我執意衝擊神位，也能夠擺脫掉前四苦，然而，後面四種卻是無論如何也避不過的。”

    “我不斷試圖衝擊神位，便是放不下，衝擊神位而不得，便是求不得。夢心，你我共經愛別離之苦，而瑤光應是飽嘗怨長久之苦。這個中複雜，到了神位，真個就能夠解決嗎？”莫離心中生出一絲疑慮。

    小銀狐看莫離又在自己發呆，後肢用力一蹬，就踩著莫離的肩膀登上了他的腦袋。

    頭皮一痛，莫離便知是小傢伙在搗亂，面上凝重之色盡數消失，嘴角浮出一絲笑意，半真半假求饒道：“哎喲，小祖宗，我錯了，你能別總抓亂我的髮型嗎？”

    小傢伙聽到莫離認輸，滿意得鬆了爪，啾啾叫了兩聲，順勢趴在他的頭頂睏覺，蓬鬆的長尾巴垂下纏繞著他的脖子，從遠處看去，就像是莫離戴了一頂銀狐帽子一般。

    莫離兩手一抓，就將小傢伙抱回懷中，手指輕輕在祂頭頂彈了下，坐在小帝的身邊，對祂道：“小帝，你可以慢慢看，想看多久就看多久，不過也要偶爾眨眨眼睛吧，否則好不容易出來了，眼睛卻壞掉了，那豈不是以後想看也看不到了嗎？！”

    “什麼？！會看壞眼睛嗎？”小帝本來還不在意，聽到可能再也看不到眼前的美景，卻是嚇得連忙閉上了眼睛。

    莫離見狀笑出了聲，安慰道：“只要不是用眼過度，不會那麼容易出問題的，好歹你也是龍族呢！”

    小帝這才安心再次睜開眼睛，先是狠狠剜了莫離一眼，才繼續新奇地觀察周圍的事物，這裏的每一樣對祂而言都是如此神奇。

    好在經過莫離打岔，祂這一次倒是沒有像之前一副魔怔了的樣子，只是像一個普通的人類男孩，哦，一個沒見過世面的，祂興致勃勃得打量著身邊的一切東西，時不時向莫離發問。

    有些問題莫離倒是很容易解釋，有些問題他就覺得很棘手了，例如：“這個小傢伙是你的陣靈嗎？是它把你孵出來的嗎？你的傀儡獸在哪裏…”

    莫離很快想到了一個好辦法：“老鬼，老鬼，你消化完了沒，沒？沒也趕緊出來，有大事啊！”

    於是，解決小朋友十萬個為什麼的重要責任，就交給了一直在努力消化陣靈龐大魂力而無暇顧及外界的萬羽鬼王。

    它如今可以在莫離掌控的混元珠空間內化形而出，而不必一直窩在莫離的識海之內，只可惜還沒來得及體會實力大漲的興奮感，它就被賦予了這麼一項神聖的使命。

    無視掉鬼王投來的幽怨眼神，莫離拎著小傢伙脖頸後面的皮大搖大擺地去閒逛了。

    小傢伙的四肢不斷掙動，它很想跟那個漂亮的小男孩一起玩，只是敵強我弱，很快它的掙扎反抗就被莫離強勢鎮壓了。

    任命的小銀狐寶石般的大眼睛滴溜溜地轉動，一隻前爪突然伸起，向遠處的一個山丘指去，口中不斷髮出“啾啾”的尖叫聲。

    莫離聽著它不像是遇到危險事物的示警，而更像是想到了什麼好玩的東西，急切想要前去的音調，反正一時半會兒也沒事，索性就慢騰騰地悠過去，連已經能夠輕易使用的“縮地成寸”法門也未曾使用。

    小銀狐又是啾啾地叫了一陣，見莫離無動於衷，最終只能無奈地偃旗息鼓，同時不忘再使勁轉過頭張嘴咬了他一口。

    “牙長齊了沒？”見狀，莫離似是又想起什麼有趣的事情，提溜著小傢伙將它翻過來抱在懷中，一隻手抓住它的四肢，另一隻手則是卡住小銀狐的吻部。

    抖了抖手，莫離就這樣掰開了小傢伙的嘴巴，低下頭仔細看了看它嘴巴里的牙齒。

    他第一次見到小傢伙的時候，它是一個胖乎乎的人類嬰兒的形態，只是個頭非常小，僅有成人的一個指節大小，之後它在進食了一些丹藥後進入了沉睡，醒來後就變身爲了一條火狐，個頭略微大了一些，但也不到成人的半個手掌大小，只是那時指爪以及牙齒都相當鋒利。

    接下來，在幾乎耗盡精氣救了莫離的性命後，又得到高品丹藥的滋養，小傢伙再次出現時就變成了現在的模樣，體型大了近一倍，但卻幾乎毫無殺傷力，比之普通野獸幼崽都有所不如。

    不過現在它在一般情況下也確實是沒有什麼危險，不知道這是不是它的一種天賦，能夠察覺到之後一段時間的安全係數，因此來決定以什麼樣的形態出現。

    不得不說，沒有爪牙的小銀狐確實個頭和重量比之前長得快一些。

    小傢伙口中上下各有一排整齊的牙齒，牙齒頂端微尖，除了下頜兩側各一顆牙略微粗壯且長一些，其它的牙齒都極小，最小的就如同米粒大小。

    不似尋常野獸妖獸之流牙齒髮黃、口氣腥臭，小銀狐或許是因為本體乃是草木精華的緣故，口中清香，細碎的牙齒更是潔白晶瑩如同一粒粒小小的珍珠。

    莫離仔細看過一遍之後，不確定地說道：“好像是長了一點點吧，不過感覺還是乳牙的樣子，如果狐狸和人類的牙是一樣的話，這麼小的牙…好在你不吃肉，否則就靠這牙口，不得餓死。”

    小銀狐狠狠甩了甩頭，趁莫離不注意，從他懷裏跳落地面，後肢著地直立起來，一條前肢拼命分出一隻爪尖指向莫離，小耳朵抖啊抖的，大大的蓬鬆的尾巴也在地上不斷掃來掃去，口中“啾啾吱吱”直叫喚，貌似在痛心疾首地控訴他。

    莫離卻看著這幅場景覺得很可樂，笑得前俯後仰、沒心沒肺。

    小傢伙嘟起嘴巴，一副氣鼓鼓的樣子，顯然對莫離的表現很不滿，登時四腳著地就轉身跑掉不再理會莫離了。

    別看它如今毫無殺傷力，但奔跑起來的速度還是相當快的，幾乎只能看到一道殘影，這會兒還是並未盡全力的效果。

    莫離一邊自顧自樂，一邊跟著小傢伙，腳下也不斷浮現金色光芒，看似不疾不徐，卻是緊緊跟隨著小銀狐，一步也未落下。

    “看來這個小傢伙也不是光長肉啊，速度也有點長進嘛！”莫離微微有些驚訝，對小銀狐的表現還是比較滿意的。

    正在前方不遠處帶路的小銀狐聽了，有些不樂意，轉過頭“啾啾”叫了兩聲後才又繼續飛奔。

    這一次它的速度明顯快了許多，僅憑肉眼已經難以捕捉到它的身影了，莫離不得不展開神念，同時身法上更是多使出了幾分真實水平。

    不多時，一狐一人先後竄出了那片生機盎然的森林，向着曾給莫離帶來致命傷勢的那片雷霆聚集之地。

    當然，此時莫離已經初步煉化混元珠，不會再有電閃雷霆向着他們劈來。

    地面上的植被越來越稀少，偶爾能夠看到一些生命力比較強大的遒勁古木深深紮根於岩石之中，背陰的巨巖下方時不時有顏色蒼莽的地衣等植物，令人不得不感嘆生命之偉大和堅韌。

    小傢伙的速度越來越快，漸漸地，莫離竟感覺兩者距離被慢慢拉大了，小銀狐所過之處不時響起音爆之聲。

    “它居然突破音障了！”

    莫離不由愕然，再顧不上隱藏實力，幾乎使出十成靈力配合天階身法方纔重新拉回兩者的距離，不過也就到此為止了。

    他們一直保持著這樣的間距路過了地面仍有些焦黑的“閉關”之地，但那裏地面上原本無數的大坑小洞卻竟不知為何都變得淺了許多。

    最終，當小傢伙停下來之時，莫離也是微微有些喘氣。

    這段距離其實並不遠，若是他使用了“縮地成寸”這類功法的話，很容易趕上或者超過小銀狐，但這樣在比拼身法速度的比賽時，就顯得有些作弊了，莫離還沒有那麼厚臉皮。

    “告訴你啊，要不是看在你是一家人的份上，我可不會讓你的！”雖然沒有被小銀狐甩掉，但是莫離也沒有追上它，不由覺得有些臉面無光。

    剛開始不過是一個玩笑，想看看它能跑多快，但隨著小傢伙速度加快，莫離也存了幾分認真計較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