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子器擁有過很多美好的東西。

    漂亮且愛他的老婆。

    賢惠且持家的老婆。

    一份不錯的工作。

    麻雀雖小也是事業。

    父母身體很健康。

    這本身就是一種幸福。

    哦，對了，孫子器還有很多朋友，這也是他引以為傲的地方。

    很多時候，孫子器都覺得自己的人生很圓滿，完全可以繼續這種狀態一直到老，這真的是很美妙的一件事情。

    老來白髮，三五好友一杯熱茶，談天說地狗臥膝邊，午時瓜果魚肉隨心吃，老妻尚允喝半杯……

    真是神仙的日子！

    這也是孫子器的夢想，經過了他多年的努力，似乎已經很接近了。

    不過，過往一切都已經是昨日雲煙。

    孫子器什麼都不想了，他現在只希望能有根菸。

    抽根菸，賽神仙啊！

    不用什麼好煙，紅梅就行，那味道辛辣到肺裡，想想就感覺很爽。

    只是現在這種最簡單的事情也成了奢望。

    他只希望自己能去死就行了。

    地窖裡面燈光昏暗，只有一個老式燈泡在搖搖晃晃，投射出昏黃色的光芒，燈下有一個人趴在桌子上，似乎正在縫著什麼東西。

    空氣中的血腥味很重，還有些濃郁的土腥味，兩者混雜在一起的味道很讓人作嘔，但是那個人依然在一絲不苟的縫著，沒有任何的停頓。

    這似乎是頗為奇怪的一件事情，這麼小的地方，那個人在做什麼呢？

    孫子器一點也不好奇，因為那個人做的東西正在他身上穿著。

    一件壽服。

    他此刻終於明白邊兆仁說的話是什麼意思，為什麼平白甩出兩萬塊錢來。

    原來是買命錢。

    只是他此時已經沒有力氣去怨恨了。

    只求一死。

    身上的壽服從模樣上看起來並不是很醜，但是內在卻是醜惡到了極點。

    壽服上那一朵朵金花很美麗，但是美麗鮮花後面的尖刺卻深深的扎入到人的身體中。

    鮮花需要血液來灌溉。

    壽服上有無數根細小的尖刺，那些尖刺插入了孫子器的身體裡面，造成了巨大的痛苦。

    這還不算什麼。

    壽服是帶電的。

    每一分鐘通電一次。電流隨著針線盒尖刺匯入人體中，以類似於鍼灸電療的原理，真正產生了超越人體忍受極限的痛苦。

    滴答滴答。

    每一次電擊過後，劇烈顫抖的尖刺都會把傷口重新撕裂一次，鮮血根本止不住的，但是創口又很小，不會產生太大的出血，起碼一時半會要不了人命。

    孫子器早就放棄了求生的希望，只是反覆的絞盡腦汁會議，想高中生物上學的，人體失血到什麼程度纔會死亡。

    希望是少一些吧。

    伏案勞作的青衣似乎累了，他咳了一聲，慢慢的站了起來。

    “你滿意嗎？”

    青衣問孫子器。

    “殺了我吧。”

    “不不不不，我怎麼能辦這種事呢？”早年的墓地生活似乎給青衣留下來了難以磨滅的痕跡，他的背很駝，身體的關節卻大的出奇。

    他的臉上全都是大片大片的黑斑，頭髮也幾乎掉沒有了，只剩下三根兩根零碎的黃髮披在光禿禿油亮的腦殼上。

    看起來他不像是一個人，更像是一個生活在陰溝裡的耗子。

    一笑起來，青衣臉上都皮都哆嗦起來，不過這陰森的笑容讓青衣的身上的人味反而更少了。很多時候孫子器都認為青衣早就不是一個人了，現在活著的，只是一個頂著人類皮囊的惡魔而已。

    至於為什麼青衣會變成這樣，孫子器並不認為是過去的墓地生活，而是一些別的東西。

    那是一個造型很奇特的菸斗。

    菸斗的主體是一塊有著許多小孔黑色石頭，然後加上了一個木柄就組成了菸斗。

    最為奇怪的是，這個菸斗並沒有放入什麼菸草，但是每次青衣用力吸允的時候，那黑色的石頭周圍都會自發出現陣陣黑色的煙霧供青衣吸允，而青衣就陶醉在這些煙霧之中不能自拔。

    每吸一口，青衣就跟吸了毒一樣，臉上表情享受至極，不過黑氣也不是很麼好東西，青衣臉上的黑斑之中，就有淡淡的黑氣散出來。

    同時，這黑煙也在改變著青衣的精神狀態。

    每吸一口，青衣就哈哈大笑，同時拿起一根繡花針扎進孫子器的面板裡面，將血肉與壽衣縫在一起。

    孫子器已經喊不出來了。

    他只能虛弱的反覆重複著自己的要求：

    “殺了我吧！”

    “我們又沒有仇，所以請殺了我吧！”

    “當然是……不行！”

    類似的對話已經進行過無數次了，不過每一次，青衣的回答都是一樣的，不過這一次，青衣多說了幾句：“目前我的訂單就你一個完成了，沒有你的話，我會很憋悶的，既然這樣，你還是多陪我一會吧，放心好了，很快就會不同了。”

    “不過你放心，很快就要有許多人來陪你！到時候你們還能說說話，聊聊天。”

    “到時候你也許就能死了吧。”

    青衣這樣回答著，他又吸了一口菸斗，這一次孫子器終於看清了，在青衣吸允的時候，那菸斗上面似乎浮現出一張小小的人臉來，那人臉表情在不停的變幻著，每次變幻出痛苦的表情時，就會有些黑氣憑空生成……

    “其實我可以給你一個痛快。”青衣突然說道，他甚至停下了手上的繡花針。

    “要我做什麼？不，是要我拿什麼交換！”

    “很簡單哦，只要你大聲的說，願意讓你老婆來換你的位置就行！只要你老婆穿上這身壽服，我立馬就讓你結束痛苦。”

    孫子器沉默了。

    青衣似乎興奮起來，他一把扯過一個馬紮，站在上面湊到了孫子器的身前：“沒事的，下決定吧，沒有人會怪你的，畢竟我知道你很痛苦，只要你答應一聲，我立馬就可以幫助你……”

    “我……”

    “我知道你會做正確的選擇的，來吧，就像之前你做的一樣……”

    “我……”孫子器似乎十分心動，不過他的聲音越來越低，青衣就把耳朵不斷的往前湊……

    突然之間，孫子器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怨毒，他拼盡最後的力氣伸出脖子，狠狠的咬在青衣的耳朵上。

    一場完美的絕地反擊。

    孫子器是這樣想的，可是嘴上傳來的觸感卻不像是什麼血肉之軀，而是一塊十分堅韌的皮革。

    青衣一拳就打在了孫子器的臉上，他骨關節奇大的手似乎有毀滅性的力量，只是一拳，就打爛了孫子器的滿口牙。

    “啪！”

    掙脫後的青衣也不說話，反倒是站在小凳子上搖搖晃晃的，順便還哈哈大笑，不過在他笑的同時，右手就反覆扇在了孫子器的臉上。

    “看樣子你是還不夠痛苦啊！我真應該給你加把火！”青衣的腳尖點在了電源的開關上，將電極推到最大，孫子器的身上瞬間就冒出了許多細小的電火花，一股焦糊的味道也瀰漫在空氣中。

    “享受吧！痛苦吧！只有在痛苦之中，你才能明白你活著的真諦！痛苦吧，瘋狂吧！沒關係，我就權當是你答應了！我會讓你看著你老婆過來的，讓你看著我怎麼將她扒光，怎麼給她穿上壽服，哦，生活是多麼的美妙，我會告訴她是你讓她來的……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青衣在笑。

    電流滾動，一股焦糊味升騰起來，孫子器的眼神漸漸的迷離了。他眼裏起了一層霧，只能看見模糊的光影，昏黃色的燈光在搖曳，站在他面前青衣的身影就像是一片深邃黑暗一樣，正在吞噬著他的精神。

    “世界上怎麼有這樣的瘋子？”

    絕望的孫子器叫道，青衣聽到了他的聲音，居然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為什麼？這個問題真是太愚蠢了。”

    “因為黑暗即將降臨在這個世界上，一切美好的東西都將消失，而我就是黑暗的代言人，黑暗的先行者。黑暗的主宰者！”

    “以後的黑暗，就是我青衣的天下，我，就是黑暗！既然我是黑暗，我自然要做黑暗的行者，至於你，不過是我的祭品而已……”

    青衣哈哈大笑，在孫子器已經明顯受損的視力中，隱約看到，一股股如蛇的黑氣從青衣手上的菸斗處升騰起來，黑氣繞著青衣的腦袋轉圈，直至將最後的一點光明遮蔽住。

    “黑暗嗎？”

    孫子器試圖閉上眼睛，靜靜的忍受痛苦和等待死亡的到來，可是青衣一根繡花針就貫穿了他的眼瞼將眼皮向上拉去。

    “好好看著，看看黑暗時怎麼把你吞噬的！”

    真正的絕望。

    甚至連麵不面對死亡的權利都沒有。

    孫子器的心中突然有了一種瘋狂，他在告訴自己，如果有可能自己還能活著出去的話，一定要讓所有人都見識一下自己的厲害，這種痛苦不該只讓他一個人承受。

    既然黑暗來了。

    那就所有人一起死吧！

    就在孫子器剛剛有了這個想法的時候，突然之間青衣慘叫了一聲，竟然從小凳子上摔了下去，那些黑氣也迅速消融，轉眼間和曦的昏黃色燈光就回來了。

    在燈光之中出現了一個點。

    那是一團明亮至極的光芒。

    溫暖，溫柔。

    “光明回來了嗎？”

    好滿足好溫暖。

    一隻手輕輕的撫摸在了孫子器的臉上，替他合上眼瞼。

    有個聲音說道：“睡吧，一覺醒來，一切就都結束了。”

    真是一種奇妙的感覺！難道是神降臨了嗎？

    這樣也好，不管是什麼神，哪怕是死神也罷，都來拯救拯救我吧！

    孫子器得到了解脫，他在迷離之中感覺到了一陣極度溫暖的感覺，他用心的禱告著：

    神真的會降臨在我這個倒黴的人身上嗎？如果是真的，請在我的身上多停留一會，哪怕只是多停留一分鐘也夠了。

    “你是什麼人？”青衣跌坐在地上，看著那個突然出現的年輕人，他不知道為何心中就有些驚慌。

    “我是誰？你不需要知道，你最好還是想一下你自己，你是什麼人？”

    “或者說，你還是人嗎？”

    “如果你記不起來，我可以幫你想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