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羅地獄。

    這是劉梓玉對RIN酒吧的第一印象。

    無論是吵鬧的音樂和空氣裡瀰漫的酒精味道，還有那粗重的喘息，以及隱隱約約的嗯哼聲，每一個都像是魔鬼的爪子一樣在抓著劉梓玉的耳朵，扯著他的心臟。

    一想到自己的女兒在這種地方，他就快要瘋了。

    也不知道是父女之間是否有神奇的感應，或者說劉梓玉的陣法之道真給他帶來了點力量，他竟然本能的朝著一個方向走去。

    他能感覺的到！

    女兒就在那裏！

    “呦！哥們，你們穿的挺潮的嘛！”一個赤裸著上身露出一身黑龍紋身的男子突然停下了跳舞。他饒有興趣的看著兩個在舞池中橫衝直撞的傢伙，主動打起招呼來。

    “要你管嘍！”江城聳聳肩膀，劉梓玉走的太快了，他不快點跟都跟不上，哪裏有閒工夫在這裏跟人胡扯？

    “不錯不錯，有個性！哥們有空過來喝兩杯，我陸千絲一定請你喝好酒！”

    那廝喋喋不休的叫嚷不停，江城一時哭笑不得，他一腳將迷迷糊糊在前面擋路的傢伙踹倒在地，順便衝着陸千絲比劃了一箇中指。

    “不錯！夠有種，是個人才！”陸千絲愣了一下，不但沒有生氣，反倒更殷勤起來。

    “哥們，你們兩個是來幹啥的？想玩啥跟我說，我這比你們熟！”

    江城心中一動，找個人問問不是比瞎蒼蠅一樣撞要靠譜的多？他走上前一把將劉梓玉拽了過來，讓劉梓玉說了幾樣小茶的長相和特徵。

    “那小妞在水房那邊，從那邊走一拐就是！我說你還真有眼光，那學生妹長的清純面板又白那裏又大，最為美妙的是骨子裏可騷了！”

    “放你媽的屁！”劉梓玉大怒，一把抓住了陸千絲的肩膀。

    邊上的幾個人都面色不善的盯著劉梓玉，陸千絲擺擺手，一臉無辜：“我只是就事說事，老大叔你生什麼氣！再說我又沒玩過，說不定有不當準的情況呢，要不你們自己去看呀！”

    “這人胡說八道的，老劉，我們快過去看看是正事！”江城趕忙拉住劉梓玉，劉梓玉現在精神狀態有點不正常，他生怕下一個瞬間劉梓玉就給陸千絲開膛了。好在劉梓玉也沒失去理智，知道江城說的是道理，狠狠的推了一把陸千絲就往他指的方向跑去。

    根據陸千絲的指揮二人跨過舞池向東一轉，走過一條小小的木質迴廊，將那些煩人的音符甩在了身後，只覺一下子清淨了不少。

    在迴廊的盡頭懸掛著一塊老粗布充當大門，絲絲縷縷的水汽透過布滲出來，還隱約可聞陣陣水花聲，小小的女子的嬌笑聲。

    劉梓玉的臉刷的一下就白了。

    情況似乎比他想的還要差。

    “小茶！”劉梓玉一聲高呼。

    “哪來的混蛋！”

    “出去看看！哪裏的傻子！”

    無數聲叫罵聲響了起來，唯獨沒有小茶的聲音。

    兩個就穿著一條內褲大漢推開布門走出來了，他們胸膛上紋著一道青翠欲滴的青藤，上面還帶著一片綠葉。

    他們看著劉梓玉和江城的打扮先是一愣，馬上就瘋狂的嘲笑起來。

    “兩個神經病！”

    劉梓玉充耳不聞，他心跳的快要蹦出來，氣堵在胸膛裡出不來，整個人似乎馬上就要窒息。

    “閃開！”他一把掏出了水果刀，瘋狂的比劃著。

    兩個大漢對視一眼，不知道從哪摸出了兩柄彈簧刀：“我看你不是瘋子，還是傻子！敢到這裏來鬧事？”

    江城動了。

    只是一步，他就從劉梓玉的身後走到了大漢的身前。

    他抓住一個大漢的手腕，用力向前一拉，在致使大漢失去平衡的同時他膝蓋順勢頂上，打的大漢眼前一黑，胃液都差點吐出來！這一擊著實搶到了先機，大漢手上的彈簧刀都拿捏不穩掉到了地上。

    可是這些大漢雖然身上就一條褲衩，但是他們動起手來卻跟之前的小痞子玩不一樣！雖然被江城強佔先機捱了一下狠得，卻並沒有一味的慘嚎，而是馬上就開始反擊。

    被江城打中小腹的大漢趁勢將腰壓彎了一分，手臂合攏成功箍住了江城的身體讓他暫時動彈不得！

    江城這邊被制住了不說，另一個處戰場的更是呈現一邊倒的趨勢。

    光著屁股的漢子十分輕鬆的一腳就將劉梓玉踹在地上，他看見同伴控制住了敵人，馬上就一刀朝著江城的臉頰插了過來！

    江城堪堪一避，那彈簧刀半個刀身直接插入了木牆裏，江城還沒來得及喘一口氣，那大漢見一時拔不出彈簧刀來，當機立斷反手一拳，正好打在江城的臉頰上！

    “我靠！”江城臉頰火辣辣的，好在他也是狠人，騰出一隻手來，扯住箍著自己的大漢頭髮，向上一拉再扯出一點空隙，手上用力硬生生的把大漢的腦袋嗑在木牆的稜角上。

    一下，兩下！

    任由另一個大漢怎麼揍自己，江城就是有力的抓著腦袋磕牆，直到他鬆開手時，那個大漢已經失去了意識，順著牆就滑在了地上，拉出長長的血跡來。

    “呸！”江城吐出了一口血唾沫，沒有破曉之力的保護，還真他孃的疼！

    “喂！到你了，咱們好好談談人生！”

    江城對著另一個大漢獰笑了一下，撿起了被打落一遍的春分，惡狠狠的撲了上去！

    ……

    “你沒事吧！”

    劉梓玉似乎被踹傷某處器官了，他在地上爬了半天，直到江城扶了一把才站起來。

    “我沒事！我們要抓緊了！走！”劉梓玉嘴唇有些發白，他推開江城，自己顫顫巍巍的掀開了布門，向裡面走去。

    真正的奢靡之地。

    一道木質小道蜿蜒而過，道路的兩旁全是排排只用一塊幕布遮掩的小水池，裡面擠著一堆堆的男男女女，他們歡樂著，縱放著，糾纏著，意識都已經迷糊了，連剛纔的打鬥聲也充耳未聞，只剩下人與人之間的本能和一聲聲粗重的喘息聲。

    “小茶！小茶！小茶！小茶啊……”劉梓玉跌跌撞撞的走著，聲音已經開始哽咽了。

    江城不說話，只是跟在劉梓玉的身後，他沒有女兒，並不是很理解劉梓玉此時的心情，但是卻明白劉梓玉的心痛。

    一個人的心可以痛到什麼程度？

    江城以為自己懂了。

    一個理智的人，可以痛到瘋狂。一個風度翩翩的人，可以痛到失魂落魄。

    他本來以為自己懂了，眼前的劉梓玉就是心痛到了極點的表現。

    可是下一秒，他就知道，自己所懂的不過是九牛一毛。

    突然之間，劉梓玉像是感覺到了什麼，他停下來一把掀開了一個小布門，整個人都僵住了仰天就向後倒去，慌得江城趕緊上前扶住。

    “小茶啊！”

    白玉有瑕。

    一個青春倩麗的女子正躺在小水池中間，她的表情有些茫然，身上只有一層已經溼透了且透明的紗衣……

    劉梓玉的整個世界都崩塌了，一個滿臉鬍鬚，一身青藤紋身的大胖子躺在水池裏睡的正香。更可惡的是他的手，正好探進女子的私密之處……

    “爹？”

    “你來幹什麼？”

    小茶終於清醒了一點，她也不在乎，隨意拿起一根菸給自己點上，說不出的風塵。

    江城不忍看，扶住劉梓玉後就揹着手走到一邊，給劉梓玉留最後的尊嚴。

    人墮落的能有多快？

    似乎只需要一個念頭的功夫。

    一個人的心到底能痛到什麼程度？

    江城不知道底線到底在哪裏，但是好像劉梓玉已經快到了。

    他老淚縱橫，嘴巴張張合合，本來已經準備好的水果刀此時卻也拿不出來，他心裏一堆話，卻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半響他才怯懦的說道：“走！咱們回家！”

    回家！

    兩個沉重的字眼，兩個美好的字。

    人生最美好的事，莫過於回家。

    家是什麼？心靈居所，身體港灣，思想驛站。

    可惜有人並不珍惜。

    “我纔不回家！”小茶沒有一絲猶豫的拒絕。

    “正好我要告訴你，這是我男朋友，青葉幫的王宏王哥！他很疼我，給我買……你別看我！你別看我！看我也沒用！我纔不回那個破家！整天都要學習學習聽話聽話，跟個金絲籠裡的麻雀一樣。再說了聽話又有什麼用？家裏窮成那樣……我受夠了！以後我再也不要回那個又窮又破的地方！再也不要！”

    “你快走吧！快走吧！全當是沒有我這個閨女！”

    精美的瓷器，高高的捧起來，放在高閣之上，這時候瓷器看著很美。但是高高在上的瓷器落下來的時候，也最容易摔碎！

    劉梓玉渾身顫抖，他想過很多，甚至做好了接受一些事情的準備。但是他從來沒想到，女兒一墮落就墮落到了最底層。

    “小茶，求求你……跟爹走，以後爹都依著你，爹給你跪下了……”

    一個笑語風聲，自言從不求人，從不欠人情的男兒。

    轉眼間就求人兩次，兩次都是為自己的女兒。

    “我不要！你走開，別進來弄髒了水！再不走我喊人了！”

    被稱為王哥的胖子悠悠的醒了過來，他活動了一下脖子，咪愣著眼叫道：“你們兩個要飯的怎麼來這裏了？快滾出去！”

    “你放開我女兒！”

    “這是你女兒呀！”王哥淫笑道：“挺會伺候人的，小妞子，再給爺吹個！爺回去就給你買……”

    劉梓玉看著面前嬌笑的女兒，面如死灰，他拿著水果刀，緩緩的踏入水中。

    買什麼？

    自己的寶貝是能買的嗎？

    想買？留下命來吧。

    可惜的是，此時虛弱至極的劉梓玉空有一腔熱血，他被王哥一隻手輕輕鬆鬆的就撥弄到一邊，腦袋嗑在水池子上，差點摔個半死。

    “老玩意？你想幹什麼？嘖嘖，你還挺了不起的嘛！我聽你閨女說你不是隻會玩筆桿子嗎，怎麼又會玩刀子了？不過你刀子玩的不到家呀！”

    劉梓玉艱難的爬起來。

    “老天爺，這是什麼道理！”

    “道理？老東西爺我就是道理，爺我就是老天爺，爺玩你閨女是給你面子！”

    說著，王哥狠狠的在小茶的胸口上抓了一把，小茶不但沒有生氣，反倒是咯咯的笑了起來。

    劉梓玉讀過很多書，毛筆字寫的很漂亮。以前的時候，他認為自己只會玩筆桿子，並且引以為榮。

    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

    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

    雖死不渝！

    可是現在，他恨不得撕了自己以前讀過的所有書，恨不得自己是一個莊稼漢，不識一個大字卻有一把子力氣讓他搶回閨女。

    “讀了那麼多書，又有什麼用？”

    “百無一用是書生，這個道理我怎麼才明白，今天我就撞死在這裏吧！”

    噗嗤！

    水花聲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