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明媚。

    江城沉迷在半睡半醒中不想起來。

    屋子裏面有股淡淡的消毒水味道，很明顯是自己已經到了福澤醫院了，到了這裏就沒什麼好擔憂了。

    身上癢癢的，恩，不管了……舒舒服服的睡吧……

    “哎呦！”前一秒還打定主意睡到天荒地老，後一秒江城突然如同螞蚱一樣從床上跳了起來，他驚恐的捂著自己的胳膊，看著面無表情的林秋月正緩緩的收起了幾根金針。

    “知道疼就沒事了，證明你的神經沒有受到損傷。”林秋月嘴角微不可察的動了一下。

    似乎是在笑，不過怎麼有點皮笑肉不笑的感覺。

    江城毛骨悚然，自己昏迷著這麼久，什麼事情都有可能發生過……

    看著江城嚇得臉色蒼白的樣子，林秋月高冷的形象終於維持不住，曇花一現，她巧笑倩兮。

    她馬上就試圖掩飾自己，輕輕的伸出白玉一樣的芊芊玉手攏了攏額邊的情絲，誰知道這個簡單的動作，卻給她更添出一種特別的美感來。

    江城一時竟然看的呆了。

    “哎呦！”手臂上又出現了一小排血孔，江城欲哭無淚。

    “妹妹，不，姐姐，你到底要怎麼樣，你看我還穿著病號服，醫生可不能虐待病號……”

    突然之間，江城像是想起了什麼事來，他瘋了似得在自己的身上摸索，臉色一點點的沉下去了。

    病號服！

    破曉呢！

    林秋月還想打趣兩句，但是看著江城奇怪的樣子她一時也說不出口，便覺得有些索然無趣。

    “你在找什麼？”

    過了一會，她終於忍耐不住狐疑的問了一聲，見江城沒有反應，便快如閃電的又紮了江城一下，誰知道這一次江城竟然任由她扎出一排血孔來，完全沒有任何反應。

    林秋月看著失魂落魄的江城，似乎是想起了什麼，她搖了搖頭，咳了一聲，就拿出了一張銀行卡和一個破舊的手機，還有那一柄被薰得有些發黑的春分。

    “這是在你撕下來的衣服上找到的，銀行卡應該沒壞，不過手機恐怕不行了。恩，這木刀倒是沒事……咦——你這男人臉怎麼拉的這麼長，真小氣！看把你心疼的，不就這一點東西嘛！”

    江城沒有看銀行卡、手機和春分，他一把抓住林秋月的手：“別的東西你見了嗎！”

    “別的東西？”林秋月小眉毛皺了起來：“你有點紳士風度嗎？你弄疼我了！”

    “快告訴我！”江城慢慢的鬆開手，不過他還是不停的急急追問著。

    他只覺得整個世界都要崩塌了。

    什麼大俠，什麼行俠仗義，什麼正義。

    全都是泡影！

    全都是泡沫！

    看似高大，其實一戳就破！

    林秋月看著江城滿臉是汗，雙目血紅，血管暴起的樣子也是覺得有些丈二摸不著頭腦，到底是丟了什麼，能讓他急成這樣子？

    只是……再著急也不用這樣吧？

    “哼！”

    “就找到這些！你不信我也沒有辦法！”林秋月搖了搖頭，也不再搭理江城，居然就徑直走了。

    江城恍若未聞關門聲，他靜靜的坐在床上，半響一動不動。

    這兩天好像是夢……

    沒想到這麼快就結束了，這夢那麼美，就不能讓我多做幾天嗎？

    昨天夜裏就是最後的絕唱嗎？伴隨著火海燒燬一切，自己也一無所有了？

    等等？

    江城突然狠狠的扇了自己一巴掌。

    他抓起放在床頭的礦泉水，狠狠的灌了下去，清涼的感覺與疼痛混在在一起，終於讓他清醒過來。說來真是奇妙，在他心情平復的時候，他感受到自己的病床上似乎有個什麼東西正在咯著他。

    是什麼？

    江城心臟呯呯直跳，似乎隨時都可能跳出嗓子眼，簡單的一個掏摸動作他足足有了三分鐘。所幸一個熟悉的小石頭真的重新出現在了他的手掌上。

    一下子鬆下來的江城直接歪在了床上，他仔細想了想，手機和銀行卡是放在自己上衣口袋裏麵的，自己被小痞子們拿刀圍攻的時候，身上衣服爛了，被自己扯下來扔在一邊，自然可能完好無損。

    但是破曉一直是被自己小心的放在褲子口袋裏麵的，自己記得當時全身衣服都被燒成焦炭，破曉應該落在地上纔對。

    想不通也沒事。

    不管怎麼樣，回來就好。

    幾乎是江城剛放鬆下來，林清白就推門進來了。

    林清白似乎有些疲憊，甚至原本整齊的鬍子都打了一個卷，不過好在他精神還不錯。

    “小秋告訴我你醒了！嘖嘖！看樣子你恢復的不錯嘛。怎麼樣身體還有不舒服的地方嗎？”林清白關切的問道。

    “你來的時候右臂多處骨折，右腿也有骨折，甚至還有骨刺裸露出來！

    本來想給你動手術，結果你的面板竟然連手術刀都割不開！而且體溫上升到了40度！於是我自作主張把你放在了病房裏，給你塗抹了一些我做得清熱解毒，促進骨骼生長的藥膏，沒想到也就是幾個小時的時間，你斷掉的骨骼就自己長好了好了！”

    林清白連說了幾句奇蹟之類的話，就笑著給江城講了一下昨晚的事情，老人很是聰明的只是陳述，沒有問為什麼，代表他並不想探究江城身上的秘密。

    不過林清白畢竟是做研究的，最後還是有些忍不住，就說了一句：“你要不最近先別出去了？先在福澤醫院上幾天班？正好我對你做個全面體檢！”

    江城苦笑，之前林清白也提過這件事情，但是他卻出於一些想法並沒有答應，他覺得自己現在是把雙刃劍，很容易連累別人，最好少跟人有過於密切的牽扯。

    此時他依然是搖了搖頭。

    林清白並沒有勉強江城，便跟江城說了說昨晚後續的事情。

    在劉梓玉打了120之後，他們立馬出動，緊跟在消防員後面到了現場。

    黑龍哥死了，不過林清白和警察都很好奇，一個人的屍體是怎麼扭曲成那個樣子的？所以被拿回去做法醫鑑定了。

    被子彈打穿胸膛的那一個小痞子心臟中彈，當場死亡，另一個打在腿上的小痞子活了下來，但是也傷的不輕。

    其他逃過一劫的小痞子很輕鬆的就被抓獲歸案。最為奇怪的是，當警察去黑龍哥家查案的時候，一個八十歲的老人持著刀衝出來，瘋狂的砍傷了好幾個警察，最後老人力竭倒在地上，隨後自殺身亡。

    老人死了，但是家裏除了一些刀具之外，並沒有什麼太犯忌諱的東西，警察也想不明白到底是為什麼。

    一切都莫名其妙的，聽幾個小痞子供詞更是如此。他們白天被江城打了一頓之後，黑龍哥大怒就說要帶他們報仇，但是黑龍哥想來想去，不管如何，像他這樣的的小痞子好像都奈何不了江城。

    能打？對方一個人就可以打他們半死！

    想來想去，黑龍哥悶著臉出去了，待到傍晚的時候，捎回來了幾桶汽油，說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這事還要落在劉梓玉的頭上，乾脆把劉梓玉家燒了吧。

    一眾小痞子們最初嚇得夠嗆，他們雖然愛欺負人，但是要人命的事可不敢幹！那可是要吃槍子的！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到了最後，所有人都莫名其妙的跟著黑龍哥去了，只是還沒來得及點火，就被江城逮了個正著。

    一切都莫名其妙。

    一點小矛盾，就要殺人放火。

    一點小情況，就要開槍殺人。

    小痞子們瘋子，黑龍哥也瘋了，他們都瘋了。

    人這是怎麼了？難道真的有黑暗時代要來臨，所有人都要發瘋嗎？

    江城沉默不說話，林清白不忍心這個年輕人如此低沉，就笑著說道：“你這木刀很不錯呀！木心暗香，沁人心扉，久握木油入體，還能讓肌膚細滑，嘖嘖！真是好東西！”

    江城笑了一聲：“這麼說起來，跟化妝品一樣了。”

    林清白有意要逗他笑：“可不是嘛！除此之外，我教你一個小辦法，用桂花榨汁，每日塗抹刀身，三日之後，香氣就入木三分，以後這木刀用的久了，身上會有淡淡的香氣，繞樑不散，連香水錢都省了。

    江城，你可是賺大了。”

    江城哈哈一笑：“香水什麼的我是用不著的！我又不是小姑娘！”

    一老一少也不講究，嘻嘻哈哈的一起笑了一會，心果然一笑解千愁，江城心情立馬就好了許多。他又突然想起劉梓玉來，暗叫一聲慚愧，趕忙問道：“我有一個朋友，他約麼四十歲，一身中山裝，當時也在現場，不知道可曾受傷？”

    林清白看著江城高興，自己心裏也舒緩了一些：“你朋友？是有這麼一個人，放心好了他沒事，昨晚他還在病房外面等了你一夜呢！

    不過今天他早上似乎有什麼要緊事，你醒來之前急急的走了，臨走還給你墊了三千塊錢，說是當做你的醫療費，這可是實在人呀！現在這樣的朋友可不多了。”

    江城心中一鬆，趕忙把自己那張有些黑的銀行卡拿出來：“我卡上還有三萬塊錢，麻煩把他的錢給退了吧，他家裏也不富裕。”

    林清白搖搖頭：“沒事，你的身體都是自己長好的，醫院方也沒什麼支出，其他的‘一點’東西，就當是‘學費’吧。”

    學費？

    江城的心中有些不好的預感，但是林清白忙的很，不等他問個清楚，說了幾句就起身離開了，只閃下江城一個人自己在犯傻。

    學費？

    不像是什麼好詞呀！

    琢磨了好久百思不得其解的江城最終決定放棄，吃了小護士送來的午飯，美美的睡上一覺纔是正事，最近的弦崩的太緊了，必須要好好的休息一下才行！

    迷迷糊糊睡到下午，只聽著病房外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音，江城打個哈欠醒了過來，恰好就看到劉梓玉搡開門走了進來。

    “江城，你好點嗎？”劉梓玉滿臉滄桑，昨天捱揍留下來的青腫不但沒有消退，反倒是更腫了些。更為不妙的是，一天不見，他竟然皺紋橫生，鬢角也有了白髮臉上像是老了十歲。

    原本一絲不苟的中山裝也有了不少褶皺，很明顯主人沒有時間和心情去打理一下。

    劉梓玉可能沒有想到江城好的如此之快，他看見江城從床上坐了起來，馬上就激動的渾身顫抖，連連說好，過了半天才平靜下來。

    之後劉梓玉拿出了兩個盒飯，遞給了江城一個，自己也狼吞虎嚥的吃了起來。

    盒飯雖然簡陋，但是還是很豐盛的，江城津津有味的吃的十分高興，不過劉梓玉就有些奇怪，說起話來顛三倒四，心不在焉的。

    “嫂子和孩子沒事吧？”江城關切的問道。

    這不過是很普通的一句問候，誰知道劉梓玉居然身上如遭雷擊，渾身打了個哆嗦，他慢慢的放下飯盒，臉上的皺紋擰做一團。

    “我有個事要求你。”劉梓玉把聲音壓的很低，似乎是蚊子在哼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