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髮老人仰天怒吼。

    一股清氣隨著他的長劍衝刺而出，這是他的真氣，這是他所有的一切……

    這是他的魂！

    得到了這股清氣的補充，瀕臨崩潰的玄武虛影終於穩定下來，並且逐漸清晰，靈活。

    但作為蓄電池的陸玄觴卻痛苦非常，陣法原本是以眾人的力量作為引子，吸取天地之力來運轉，現在卻改為他來直接供給！可依他空焦境的真氣，即沒有多少，也不能最大限度的發揮，根本支援不了許久，一會兒的功夫，就被玄武完全榨乾。

    真氣耗盡的帶來肉體上強烈的痛苦，老人面如重棗，心臟咚咚直跳，好像要炸開。

    他眼前一片血色，萬千景物正在模糊。

    “再堅持一會。”老人這樣想，長劍拄地，撐住身體，他已經做好了死的準備，甚至開始想，死後該怎麼去見師父，畢竟江城那小子還不算他的徒弟，他這也算是斷絕傳承了，必須要想個藉口，要不然師傅的巴掌可是很疼的。

    “罷了，當死則死，想這些幹啥！爲了誅殺惡龍而死，也算是一件風光事，師傅也不會怨我的。”

    陸玄觴在心底已經打好了遺囑，可是他並沒有發現，自己身體裡面，一直讓他不能存進，去接觸體驗道暢之境的那層看不見摸不著的膜，正在一點點的崩潰。

    陸玄觴拼了，劉梓玉自然也拼了，他們兩個人分擔了大部分壓力，試圖凝聚陣法的力量，再次重創惡龍，可饒是如此，剩下的那一點壓力也讓眾人痛苦非常。

    王林感受的很直觀。

    他身體的每一寸肌肉，每一寸骨骼都好像是在攪拌機裡，痛苦的不能言表，這還沒有什麼，他的心底之中泛起了濃郁的負面情緒。

    恐懼，傷痛，還有……悲傷！

    “嗷！”王林怒吼一聲，進入了藥人狀態，一股股熱流在他的身體之中流淌著，將心底負面情緒衝散，他得意的笑了：“想要制你爺爺我，哪有那麼容易？”

    只是他的笑聲馬上就卡在了喉嚨裡面，一道巨浪打在了他的面前，水花落盡之後，惡龍的面孔與王林幾乎零距離接觸，惡龍的鼻息好像都噴在了他的身上！

    “媽呀！”王林剛剛升起的一點信心瞬間就完全崩潰，他慘嚎一聲，什麼也不管，瘋了似得向後逃跑！

    現在正是危急時分，他這一扯不要緊，血靈四象陣之上出現了一個小小缺口，更為要命的是，他在逃跑的時候急不擇路，竟然把劉梓玉撞到在地。

    這下可要了命了，劉梓玉倒地之後，青龍幻象立馬就出現了崩潰，待到劉梓玉滿臉是血的再爬起來重新凝聚，已經為時已晚。

    惡龍咆哮，數十道粗達數米渾濁水流從水面上衝起，瘋狂衝擊著岸邊的岩石，血靈四象陣主持者的壓力也大為增強，其中朱雀所在的位置最為遭殃，遠遠的可以看到，數個人影被水流捲動，不知道衝到了哪裏，朱雀本來就只有豆丁大小，現在直接徹底消失。

    “見鬼！”劉梓玉摔的滿臉是血，他快速站起來，眼中寒光閃動。

    他沒有時間去傷痛，眼下，他必須儘快拿出補救的措施來，要不然不但龍斬不了，全軍覆滅也是大有可能的。

    “被逼無奈，我也不想用這種方法，對不起了！怨氣引動，靈魂解脫！”劉梓玉操縱在崩潰邊緣的陣法，略微變動，血雷在半空中交織，如墨筆落下，竟然慢慢的畫出了一個符籙來。

    隨著符籙的浮現，在廣南水庫之上出現了一個個半透明的虛影，那是無數死者枉死之後，困在屍體之中無處解脫，又被惡龍剝奪身軀，只能在水中茫然遊蕩的可憐人。

    當劉梓玉意識在湖水中隨後消散的時候，他也明白過來，到底是什麼讓湖水逆勢上漲，到底是什麼讓河流逆轉！原來在水流之中，蘊藏著無數的魂魄。

    魂魄想要衝出水麵，所以水面上漲。

    外流的魂魄無依無靠，又本能的聚攏在一起，所以河水纔會倒流。

    在符籙的作用之下，迷茫的魂魄眼神之中出現了一絲清明，他們明白過來了自己身在何方，明白了自己目前面臨的處境，三成魂魄當場崩潰，化為烏有。三成魂魄直接朝惡龍撲了過去，剩下的四成魂魄開始瘋狂向上跑去，匯入烏雲之中。

    就算是有烏雲遮蔽大部分陽光，點點灑灑的光芒也讓四成魂魄在上升的過程中死傷慘重。只有約麼一成的魂魄成功注入了烏雲之中，隨著他們的注入，萬千身影在烏雲中起起伏伏，他們毫不猶豫的捨棄了自己最後的東西，只留下一句話。

    “解脫了……”

    雖然9成的魂魄都消失無蹤，可就算是這麼一成魂魄，也有上萬之多，在得到了這股外力的匯入之後，原本瀕臨崩潰的烏雲瞬間壯大，遮天蔽日。

    劉梓玉有淚流下，這陣法他雖然早就準備好了，但是他卻始終不願意用，動用這種陣法，他又和龍頭有什麼區別？

    再說，在符籙旋轉之時，出現的魂魄數量何其之多，足足有數十萬，數十萬人，數十萬生命，就這樣靜靜的長眠於湖底之中……

    現在不是哭的時候，劉梓玉千言萬語化作一句怒吼：

    “雷焦煉獄。”

    除去已經崩潰的朱雀外，剩餘的三象同時咆哮，同時化作血光直入雲霄！原本士旋轉不定的符籙也沉入水底，浮現在惡龍身軀之下，兩者就位，隨著劉梓玉憤怒的聲音，空中萬道血雷同時落下，血雷在空中彼此交織成網，一時之間，整個廣南水庫如同煉獄一般！

    雷落，水浪翻騰，逆流而上，惡龍在雷海中掙扎，巨浪翻滾，巨龍跳躍，萬千虛影附在它的身上，拖住它不讓它離開雷海的束縛！可是滾滾落雷打在惡龍的青銅外表上，炸出一朵朵雷花來！。

    這樣的僵持對劉梓玉極其不利，畢竟他現在憑藉的完全是外力，外力再強，也有消耗完的時候。

    而惡龍身上青銅外殼不斷被擊碎，不斷修復，在這個過程中，它身上的青銅顏色越發的深沉，上面出現了種種紋路。

    就在惡龍漸漸佔據上方的時候，突然在惡龍的身體表麵出現了一道藤蔓的痕跡。青銅竟然像是失去水分的泡沫一樣，迅速乾癟。更有大片大片的青銅像是被火燒一樣，化爲了黑色的粉末。

    這還不算什麼，一道肉眼幾乎看不到的光芒破空而來，打在了惡龍的身上，來的光芒很不起眼，卻威力巨大，一下子就將巨龍從中間打成了兩段！

    這一下徹底打破了原本僵持的局面，劉梓玉大喜，瘋狂催動了最後的力量，滾滾烏雲之中血光翻騰，一個巨大的虹吸漩渦成型，烏雲被徹底抽乾，一道足足有數十米的血雷落下，打在了惡龍之首上。

    這一下不單單將惡龍之首完全打成了齏粉，更從龍首之中，擠出來了一個人形的黑影，在擊潰惡龍之後，血雷剩下的推力，將惡龍的殘軀壓入了水底之中，仙氣了滔天巨浪。

    “成了！”劉梓玉大喜，惡龍之首打碎之後，血雷仍在繼續轟擊而下，讓剩下的黑影接受雷的洗禮。

    噗嗤！

    似乎有什麼東西破開了。

    人形的黑影好像是一個泡沫一樣，在空中破開，這一刻，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種特別的情緒。

    悲傷。

    濃濃的悲傷。

    那是一種難以形容的感覺，好像這情緒的主人，心裏永遠都在下雨，永遠都在哀嘆，他心中一切一切的美好都不復存在，一切一切的享受都不配擁有。想要自殺，卻發現自己早已死去，想要呼吸，卻深陷泥沼，一個人沒有任何美好，只剩自己的悲哀……

    誰也想不到，居然會有人有這種情緒，居然有人會活在這樣的世界裏。

    “嗚嗚嗚！”嚎啕大哭聲從劉梓玉的身後傳來，劉梓玉回頭一看，原來是王林，他跪在地上，哭的厲害，也不知道到底是想起了什麼事情。

    看著王林，劉梓玉眼神漸漸鋒利起來，在某些事情上，可憐從來都不是寬恕的條件，要不是王林，劉梓玉也許不用動用最後壓箱底的手段，在之前的對拼中，劉梓玉早就感到了惡龍雖然勢頭兇猛，但是後繼卻有些無力……

    不過此時不是找責任的時候，劉梓玉按捺住心頭的殺機，雷光消失，天空漸漸放晴，陽光灑在他的身上，本來是暖洋洋十分舒服的感覺，他卻覺得心裏好像有些空虛，有些慌張。好像有什麼事情發生了。

    隨手甩出幾個銅錢，劉梓玉卜算了一卦。

    “上乾下離，秋容草死，隱患盡無。”

    卦象不錯，起碼從表象上看著不錯。劉梓玉鬆了一口氣，他沒有時間細想，雖然贏了，但是還有很多事情等著他做。

    在剛纔的衝突中，他們這邊死傷慘重，有人被水流衝倒，有人被卷飛的石頭打碎了腦袋，甚至有人在陣法之中力竭倒下了……

    逝者已逝，傷者更為重要，此次出行的小隊，幾乎所有人都個個帶傷，尤其是陸玄觴，老人拄著劍跪在地上，白髮飄舞，他的一條胳膊被好像斷掉了……

    “真的贏了麼？”劉梓玉站的高，粗略掃視一眼，傷亡情況盡收眼底，他忍不陣陣發寒，心裏一陣悲哀，幾乎想要當場撞死，這場戰鬥，誰也不是勝利者。

    他們，本來就都是輸家。

    只是，卻不得不都賭下去。

    為什麼會這樣？

    “這場賭局，到底是誰定的！早晚有一天，我們要掀翻桌子，去拿著刀問問莊家，憑什麼以我們為賭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