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回家
在沒有光的長廊道上,他還是能很輕易地看到我的樣子。過於粉白的臉上由於長年不見光,缺少血色給人一種不真實的虛幻感。
“軒轅爵。”我有些無奈的扶額。“你這個傢伙跟著我是想幹嘛?我就是隨便逛逛。”
軒轅爵沒有回答,跟我保持距離的站在那裏,笑了笑。
“別跟著我啦。”我白了眼這個傢伙。
我沒跟著你,我也隨便逛逛。幼稚病一發是不需要理由的,他多的是法子趕不走。
我披著外套跑進長廊的黑暗中,正打算跟上去,我忽然折了回來。
“在跟著我有你好看的。”沒有任何商量就把紅玉塞過去,然後轉身就走。黑色長髮泛着隱隱的光澤,很自然地隨著走路的姿態飛揚著。
手裏拿著紅玉,軒轅爵看向窗外的大雨,無奈的聳聳肩,也轉身不再死纏爛打跟上去地往回走。
哪怕再生氣再不想理他,也不會真正轉身丟下一切就走,一直都沒有改變過的柔軟。
如果這個世界裏有一成不變的東西,那他不介意是她。
紅玉在手中消失,那一瞬間似乎又回到了它原來的位子。
陽霧聽著窗外越來越大的雨聲,有些困地打起哈欠。這時候軒轅爵正好下來了,帶著一絲嘲笑的笑了一下,“怎麼?被轟出來了?早告訴你,這時候不要去招惹她。”
“哼!”軒轅爵冷冷的瞥了眼陽霧,一臉冷硬的麵癱。
“天亮了我們就回去,這時候你還是呆在她身邊比較好。”陽霧往一旁的火堆裡扔了兩根乾柴。
軒轅爵瞥了眼陽霧,貌似漫不經心地問:“陰家陽家都攙和進這件案子中,你有什麼想法?”
“陰說的沒錯,管家是唯一的線索。”陽霧很淡定地順口回答。
“那個你們說的,五行桃木結,是什麼?”軒轅爵又問道。
“一種道家陣法。”陽霧沒給軒轅爵好臉色地說。“用於鎮壓魂魄驅散怨氣的。”
軒轅爵沒有很驚訝,只是沉默了好幾秒後才說:“哦,原來是這樣。有什麼解決的方法嗎?”
“有,招魂。”陽霧回答,“不過這是個很難的術,需要我跟陰聯手才行。”
“招魂?”軒轅爵皺了一下眉,“是聚魂吧,將魂飛魄散的魂魄再次凝結與起來。”
“可以這麼說。”陽霧回答。
軒轅爵忽然笑了笑,“真是厲害的術,都說人魂飛魄散就是在這個世界上永遠的消失了,竟然還可以招魂,不過我倒是我聽說招魂可以安撫死去的靈魂,你相信嗎?”似乎只是在閒聊一樣,彼此沒有一點的惡意。
陽霧瞥了一眼軒轅爵,笑了一聲,笑得有些張狂,“老實說,我不太相信這種事,如果真的能得到安撫的話,這個術本身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軒轅爵抬頭看著頭頂上那盞黝黑的吊燈,黑色的眼裏有一層薄薄的,說不出真假的意味。“沒有存在的必要嗎?還真敢說,不過,也許,你說的是對的。”
“陰曾經告訴過我,她說那些術應該是爲了現在,爲了讓人更幸福地活下去,我不覺得她的話有多對。但是我還是很支援她的想法。”陽霧瞥了眼軒轅爵。輕輕一笑。
“哦?真驚訝她還能說出這種花。”軒轅爵淡淡地說,臉上的笑容變得奇異而真實起來,“老實說我並不相信這種事情,她還是太天真了,但是偶爾,也有見她成熟的時候。”
“成熟?”陽霧嗤笑一聲,不以為然。
一直到我們離開,嚴力也沒有來,我有點驚訝,隨手手賤的打了個電話過去,又是一頓批鬥,我這才知道,嚴力這幾天被警局的事纏身,所以沒時間。我沒有把我受傷的事告訴他,只是問了有沒有管家的訊息,嚴力給我的訊息是還在查,我順便警告了他一聲,這幾天最好關鍵把那個管家查一下。
回程的路上有些巔,怕我會疼陽霧特意開的很慢。回去的第一件事就是帶我到醫院去好好檢查了一下,發現都是一些小傷,沒有傷到要害。簡單的拿了一些藥,包紮了一下就回去了,只是醫生驚詫的目光讓我一陣冷意,我有種感覺,要是把艾拉介紹過來當醫生絕對很受歡迎,這麼分毫不差的給避開了要害。
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是臨近深夜了,城市的燈光擠成一簇簇,如沒有外線上條的花朵。
汽車駛過,一束白光傾瀉而來映照出等待的人乾淨的剪影。
剛從城市無人區走過來的陽霧伸手朝我張開手,示意扶我下車。我沒有接,老孃還沒弱到那種地步,直接下了車,進了自家門。軒轅爵自然而然的跟在我身後。我走到門口突然站住回身。路邊的燈火與喧鬧如同模糊的背景,虛幻而華麗。
“這幾天謝謝你了,”我大方地咧嘴笑起來,那態度有說不出的直爽與快意。風撥動我的衣裙,嚯嚯而動。“先這樣了,再見。”
陽霧站在車前,單人的影子輪廓是那麼利落。其實從一開始到如今結束,所謂的追隨者對誰而言都不重要。一個人來,最終也要一個人走。
“再見。”陽霧也揮了揮手,“好好養傷。我明天再來看你。”燈光下他那雙淡然的眼眸溫柔如黃昏下的湖水。
路邊有賣藝的人拿出小提琴,站得筆直姿勢優雅地拉起來。琴聲徐緩精緻如沉澱在長河裏的寶石,熠熠生輝。
這是什麼曲子?好奇怪的調。陽霧好奇的看了過去,他很想去問問,這是什麼曲子?
仗劍江湖,豪情一生。
陽霧撓了撓頭,邊走邊哈哈大笑起來。隨即鑽進了車裏。
有些東西,能一生走下來,才知道比你的命都珍貴。
沒人一開始就能那麼懂事地學會珍惜,懂得坦然地面對所有的取捨與生死。還不都是一點傷痛一點傷痛地熬過來,才知道怎麼笑罵人間
一輪白月慘淡得病態,朦朧地靜止在堆積未散的雲層邊。
我轉身進了家門,軒轅爵跟著我的腳步一步步深入。
這兩個人,還真是……
當初那個老傢伙是怎麼說的,陰陽永遠不可分,一旦分開,便會消散。陰助陽,陽生陰,陰陽交替,生生不息。
我們只能一輩子是這種關係,陰陽互補,互相扶持,互相給予,卻無法相互佔有。
因為我們都揹負著不同的詛咒。
怎麼?你也會害怕嗎?怕自己無法剋制住那些事?
怎麼可能會害怕,陰陽是不分離的,就算無法相愛,我們也不會分開。
陽霧真心討厭那個老傢伙,說兩句半就有一個如果。算了,她已經有了自己的依靠,他只要陪在她身邊就好了。
小提琴所流淌出來的音符讓人沉溺,看著前方那個逐漸遠去沒有半絲回頭眷念的人,陽霧只是靜靜坐在車裏,如枯木。
突然開車遠去,熱鬧的城市,虛浮的光芒都成為天際線的黎明。
你喜歡什麼?
安靜的早晨。自己從外面挖回來的小花。小小家的特價蛋糕。看不完的書。以及,朋友相聚其樂融融的場面。
還有……天空。
鞋尖輕點上屋脊最堅硬的支撐橫木,高高地躍起,輕盈的頭髮是天空的顏色,在墜落的前一秒揚起。
我如同某一片飛落莖葉的花瓣,毫無重量在自家院子裡修煉。
上午時總是顯得過於安靜,不如早晨每家起床時如同戰鬥的號角吹響,兵兵砰砰比隔壁夫妻吵架還吵。也不像黃昏,大家下班熙熙往往笑笑鬧鬧。
白色薔薇開的籬笆外牆,風鈴的聲音細細碎碎如屋主的愜意溫柔。
乾淨的地板上灑滿了清晨的陽光,一些書籍隨意擱放在三樓窗臺上,幾個DIY的靠墊放在書旁。可以很輕易地看到屋主經常坐在墊子上,將書放在腿上翻閱的景象。
沙發旁的桌子上,養著一瓶只靠水存活的植物,捲曲的莖葉下圓而豐潤的花朵盈盈嫋嫋盛開。
從高處,可以看到,對面是陽霧家。我落在屋頂時看到陽霧家沒人,倒是自己院子裡,某隻鬼正站在我養的那些植物前,一個小水壺在手中穩穩,我落在了小院,以姿勢優雅地側坐在水缸沿邊上。拿著小木勺從大缸裡舀水澆自家種的花草。每一朵小花朵如指尖的水珠,瑩瑩閃著光點。
“娘子,你身上還有傷怎麼又跑出來了,乖,回去躺著。”軒轅爵哄道。
“喂喂,我只是受傷,不是絕症。”白了眼軒轅爵。
“乖,回去。”軒轅爵繼續哄到。
我有些不耐煩了,直接喊道:“我說沒事就沒事,你怎麼這麼煩啊,再吵老孃削你哦。”我氣沖沖地朝水缸內一陣狂吼,缸裡的水立刻被震出圈圈驚人的漣漪。
軒轅爵趕緊連連點頭,“是是是,我錯了我錯了。娘子你別生氣。”
“話說最近都沒看到陽啊,”我揮著小木勺對軒轅爵的背影揮了下。問道
“不知道,大概回陽家了。”軒轅爵回答,
回家了啊,對啊,我也決定要回趟家問一下是怎麼回事的,我抬頭看了看天空,湛藍的天空清晰地延伸到目所能及的盡頭。
白天的大廣場上,三三兩兩地圍在噴泉池邊的流浪藝人,在淡淡的陽光下曬得有些昏昏欲睡。一個渾身破爛,頭上戴著一頂遮臉帽子的流浪漢走到噴泉邊。他坐到地上靠著圍著泉水的低矮磚牆,順手將帽子丟到腳邊。臉上全是黑漆的汙泥,髒得誰都認不出這傢伙是從哪個鬼地方爬出來的。
午後忽然飛起的白鴿,它俯瞰這座城市,這座城市的生機就像是它白色的羽翅在不斷攀升。
街道如流動的水,各式各樣貨物頻繁進出。現在是慵懶的午後,正合適喝紅茶。
鳥兒是這片天空最美麗的精靈,它們可以飛躍高山河流,自由地生活在高空上。鳥兒繼續往溫暖的方向飛翔,城市的那一邊,是灰敗的另一個世界。
我坐在窗戶前,懷裏抱著一本書看著,雨後的天氣很好,我的病似乎莫名其妙的就好了,淋了雨沒有發燒,傷口也癒合的很快。
“真不可思議。”每一次,軒轅爵都是這麼說的。
的確是很不可思議,我將這些不可思議歸結於那個面具人的精血、但是我至今都沒有想明白他到底想要做什麼。甚至是,洛邑到底是誰?老頭子好像是知道寫什麼,但是他不告訴我。
“軒轅,你知道洛邑嗎?”我打算問問軒轅爵,事實上也沒打算能問出什麼來。
“洛邑。”軒轅爵似乎是知道的。因為他驚訝了,似乎是不明白為什麼我會知道這個名字,隨即卻是搖了搖頭。“不知道。”
都在瞞著我啊。
“我明天要回家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