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憶?
我笑了笑,“我當然記得啊,我是陰菲,陰家大小姐。你放心,我不會拖欠你們醫院的醫藥費的,回頭你們給我老爹打個電話就好了。”
“不……不用。”小妖抱著病例一臉的糾結。不知道該高興還是該傷心了。
“哦。”什麼叫不用了啊,不用角醫藥費嗎?這醫院這麼福利!
“窗外有壁虎,好大的一隻。”小妖突然抬頭有趣地望著病床左邊的那一整排玻璃窗戶說。
我轉頭看去,醫院的窗戶都是推拉式樣,玻璃材質很透光,我沒看到壁虎,只看到一個小平頭的年輕人扒在窗戶沿邊上,露出一雙彎月亮似的可愛眼睛在玻璃外愣愣地看著我。
我朝他擺擺手,“你好,有什麼需要幫助嗎?”這樣扒在窗戶外不太好吧。
現場不知為何冷場下來,那雙彎彎的月亮眼睛沒有一絲變化,就這樣繼續愣愣地看著我。
我壓低聲音問旁邊的小妖,“這個……是你們醫院裏最新安上的裝飾品?”怎麼不見動啊,凝固得連時間都停住一樣。
小妖邊整理手上的表格邊沒好氣地回答,“這樣裝飾品醫院可用不起。”
也對,雖然不見動可怎麼看都是個人,要把蠟像放在窗戶外固定成這個姿勢也有難度。
“那個陰陰陰陰……”彎月亮的眼睛稍稍扯直一點,扒住窗戶的大壁虎總算是開口了。
我呆呆地窩在病床上聽他一直“陰”個沒完沒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這孩子其實結巴了吧。
“對,我是陰菲,有什麼事嗎?”貌似是來找我,大概應該可能……吧。
“我我我我我……”他咬著舌頭磕著牙齒“我”個停不了。
看著他的眼神不由帶上三分憐惜,看來這結巴還很嚴重的樣子,也許有機會該讓他的家人帶他去做些矯正口語的訓練,至少可以幫助他改變一下不正常的語速。
“沒事,慢點說。”我從床上艱難的爬起來起來,鼓勵地看著他那雙彎彎的眼睛說,彆着急,有常識點的人都會知道一著急結巴就更嚴重了。
他在窗外停止了結巴,只是突然將頭往下沉,沉到只看到他短短的頭髮跟兩隻扒在窗沿上的手。
好詭異的場景,小妖一直在旁邊低頭寫她的醫學記錄,對這種冷場的氣氛不受一絲影響。
久久才見那一隻扒住窗邊的手伸高拉開沒鎖的窗戶,然後什麼東西一下“咻”地往我被單上扔來,我感覺被子一重,是一束很可愛的白色雛菊,花朵上還沾有剛摘下來的水珠,是很難得的野生白雛菊,美麗而燦爛。
我看著這束花朵忍不住笑起來,是來探病的嗎?怎麼這麼可愛。
伸出還能活動的左手將花拿到手裏,然後艱難的從床上爬起來,走到窗戶邊將只開一半的窗子全推開。我把手橫放在窗沿上低頭看向這個陌生的造訪者,他彎彎的眼睛下的嘴巴也是往上彎的,臉頰邊還貼著花朵圖案OK繃,很精神也很朝氣的一張笑臉。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說:“你好,謝……”這個謝字卡在嘴裏,不是我不想說,而是正好仰頭望上來的這個年輕人突然一臉驚愕,這麼驚恐像是……見鬼一樣?!
因為我們離得近,窗戶一開也就一低頭一仰頭的距離,所以我那麼清楚地看見這張彎月亮眼睛的笑臉各種糾結的表情奔騰而過,驚訝?不敢置信?還有……怪怪的都說不清是什麼情緒造成的表情。
這場面更詭異了。
他伸出手似乎是想碰觸我,嘴裏清晰而流暢地溜出一句話,“菲,你沒事吧?”
我突然也很想問:“你沒事吧?”鬆手沒問題嗎?似乎這隻大壁虎就只靠一隻手扒在窗沿邊支撐住全身的重量,人原來可以藐視地心引力到這個地步?手鬆開後……你怎麼還沒掉下去?
他的手沒碰到我,因為他直接就仰面往下掉,剛纔的虛空停滯其實就是一個可愛的錯覺。
我聽到他疑似夢囈的喃喃自語,“陰菲是真的。”
難道陰菲還有假的?不過,您哪位?
“掉下去了?”小妖突然出現在我身後不鹹不淡地說。
“這是幾樓啊?”我目測了一下,七八樓左右,這樣不會出人命吧。
不一會樓底傳來一聲模糊的“哎呦喲。”小妖冷靜地說:“這麼沒有防備地直接掉下去,至少左腳骨折,雖然我一直懷疑他腦子摔壞過吧。”
“他是……”我有些黑線地望著樓底,真了不起,在接近地面的千鈞一髮間,直接一隻手撐住地面翻身雙腳踩上實地。
“莫名其妙的混蛋之一。”小妖很認真地回答。
我看著自己左手上的白雛菊,心情好起來地露出一個微笑,“有人送花的感覺不錯。”
不過結巴還是得好好治療才行。
“你現在最好趕緊給我躺回來,否則我不介意把你打骨折再送回來讓你好好的躺兩天。”真是殘忍的醫生啊。
我趕緊乖乖的躺會床上,這段距離讓我身上的傷疼的難受。尤其是胸口,彷彿吸一口氣就能吐出血來。
“有人來了。”小妖停下自己的記錄,鋼筆在乾淨的紙上不小心畫出過界線,她冷著臉咬牙說:“麻煩的莫名其妙混蛋,走路沒聲了不起啊。”
我聽到病房外有人在敲門,熟悉的聲音很有禮貌,我卻聽出那一點不在狀態內的飄離感,“請問,我可以進來嗎?”
問完,開門,完全不甩人家的回答。
這是個陌生,但是很熟悉的男人。
他走過來,小妖皺起眉不自覺的退開幾步。
“燒退了嗎?你睡了兩天。”他走到窗邊跟我一起望天空,眼睛下有些淡淡的陰影,可以看得出他有種沒好好休息過的散漫感。
我有些奇怪的看著這個男人,“那個……請問你是……是你救了我嗎?”
男人這一刻的臉有些驚詫,雙目瞪得老大,“小妖。”他的語氣不自覺的冷了下去。彷彿把房間內都要冰凍了。
“她失憶了。”小妖照實回答,“不記得所有事情所有人,連自己之前是怎麼受傷的都不知道。只記得自己的是陰菲,是陰家的大小姐。”
“真的什麼都不記得了嗎?”似乎是在確定一樣。
“是。什麼都不記得了。”小妖肯定的回答。
男人轉身長長的舒了口氣,再次面對我的時候,依舊是燦爛的笑容,“你好,我叫洛邑。你也可以叫我,辛。”
“啊?”所以大哥你到底是叫洛邑,還是叫辛啊?
“他姓子,名洛邑,字辛。”小妖幫他解釋了。
似乎是有些不滿的瞪了小妖一眼。小妖吐了吐舌頭,轉身離開了病房。
“洛邑。好奇怪的名字。”我喃喃道,卻總覺得這麼熟悉。
“是嗎?”男人無奈的一笑。
對了,重要的事,“那個,謝謝你救了我啊,雖然我不知道我是怎麼受的傷,但是還是謝謝你。”
“不用。”洛邑伸手揉揉我的腦袋。“你受了重傷,所以失去了一些記憶,放心吧,很快就會好的。”
“嗯。”難怪什麼都不記得了,原來是傷到了我的寶貝腦袋,話說智力沒下降吧。
“你還有哪裏不舒服嗎?”他關切的問道。似乎一切都是那麼的小心翼翼的。
我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身體,我這個樣子,再有哪裏不舒服還能活嗎?“沒有啦。”真的沒有哪裏還可以不舒服了。“那個,我想問下,我之前到底是怎麼弄成這樣的?”這得是多大的工程量啊。
洛邑沉默了一下,慢慢回答。“你被拋棄了,一個人面對強敵。”
“被拋棄?”我一愣,被誰?“是……是我的家人嗎?”老爹為什麼不要我了?
“是啊,他們曾經,是你認為最好的家人。”洛邑臉上掛滿了嘲諷,讓我有點不知所措。
真的被拋棄了啊。果然心裏的那點痛不是假的,可是為什麼?是我做錯了什麼事嗎?為什麼不給我一次改正的機會?
唇上附上一抹溫熱。“放心,現在開始,我會在你身邊的,保護你,永遠都不會背棄你,丟下你不管的。”
我伸手摸了摸唇上的溫柔,臉有些紅了。“謝謝你,洛邑。”不知道為什麼,每次喊這個名字,都感覺到好溫柔。
病房淺綠色的窗簾縫裏透進來幾縷光線,我終於撐不住疲憊慢慢閉上眼,在睡意涌上前輕聲說道,“洛邑,你好溫暖”
現在病房外,一定早已陽光燦爛了吧,今天又是一個晴朗的好天氣。
手裏透明的糖果罐在偶爾從半開的車窗外,傾斜進來的陽光下發出五彩的光芒,是圓罐裡包著各色糖紙的糖果折射出來的,比陽光本色還燦爛的顏色。
我低頭邊開糖果罐邊無所謂的問道。“洛邑,你家在哪啊?”在醫院躺了三四個月,身上的傷也好的差不多了,只是身上還纏著繃帶,暫時還不能解開。不過出院蹦躂是可以的。
“快到了。”身邊的司機漫不經心的回答。
我無所謂將頭轉回來努力開糖果罐,“你說我現在還能繼續學習道術嗎?額……術法也可以。”
“術?”他眨了一下眼,平淡的語氣卻帶著詭異的笑意。“你失憶連以前學過的都忘記了嗎?”
“沒有,只是覺得不夠強。”我費力地擰了老半天,發現新買的糖果罐太緊澀,只得轉轉酸澀的手腕將罐子遞他,“開不了。”
他看著我遞過去的糖果罐幾秒,才伸出一隻手用指甲往罐口輕輕一抹,密封的包裝就鬆開了。
我將糖罐子抱回懷裏,掏出顆糖果剝去外衣,然後把糖果遞給到他嘴邊塞給他吃,“以前總是在家玩了,沒學什麼,我要是夠強了,就不會被傷成這樣了。”說著抬了抬還是綁帶的右手。
笑眯眯地如願看到他臉上的微笑隱去,輕抿起嘴角,手自然地屈起撐著下巴側過臉去,窗外黃沙連綿,不讓我看到他努力不皺起的眉。
青橙味的糖果真的可以酸死人,這點我深有體會,又掏出一顆甜橙味剝了自己吃,甜甜的,味道不錯。
車廂裡有一刻被很詭異的長時間沉默佔據,渀佛看到恐龍從地底跑出來跳舞的那種說不出滋味的無聲。
我有點不習慣這種陰森森的安靜,因為每次有這種安靜降臨,我就感覺奇奇怪怪的。
“沒問題,回頭我教你。”好久之後,他才慢慢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