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之涯在一片海域之上，這時四面八方突然海水震盪，似乎要把這一方之境給吞沒一樣。

    鬱執與沉語面面相覷，暗道難不成天罰還沒結束？

    片刻後，海浪平息，有神力的威壓自遠而近。

    那身影自海上而來，一步一步凝水為臺階，最後穩穩地到了一神一魔面前。

    鬱執抬頭看向來者，驚詫地道：“瑤朱？！！”

    來者正是瑤朱神君。

    她甚為嫌棄地瞥了眼地上的一神一魔，難掩厭惡地道：“沾染上你們兩個，真是我哥哥此生之大不幸。”

    她一拂廣袖，將沉言收入了須彌之境中，轉身便要走。

    鬱執震驚莫名，直到此刻他才知道原來他兄弟一追求的女神君竟然是沉言的親妹妹。

    他強撐著站起身來，攔在瑤朱面前道：“你要帶沉言去哪兒？”

    “鬼蜮。”瑤朱恨恨地瞟了他一眼，語氣甚是冷淡。

    之後，便是沉言在鬼蜮的日子了。

    瑤朱動用神力將他魂身分離——他的神之軀在海之角溫養，殘破不堪的元神則在鬼蜮滋養。

    魂身分離的一大後遺症便是他暫且失了記憶。

    不過，待到神之軀修復完好，元神也滋補健全之時，記憶自然便復甦了。

    ……

    ……

    隨著記憶復原，眼前的場景就像鏡花水月一般驟然消失。

    原本宛如一團迷霧的事情變得突然清晰。

    鬼蜮的那本生死簿顯然是被沉語動了手腳，誰知道最後那個小世界亂成了一鍋粥，真不知道究竟便宜了誰。

    沉言暗罵小石頭真是個熊孩子。

    他沒有再回鬼蜮，而是去海之角尋回了自己的神之軀，魂身合一，終於又是一方尊神。

    “哥哥。”

    這一聲招呼帶著說不出的清冷，沒有一點點黏黏糊糊的意思在裡頭，顯然是他那位神君妹妹在喊他。

    沉言回過身去，果不其然看到了緩步而來的瑤朱神君。

    “無妄山你先別回去了，這海域之境纔是溫養你的好地方。”瑤朱道。

    她沒說的是，這個地方足夠隱蔽，可以讓沉語和鬱執找好半天了。

    “嗯。”沉言點頭應下。

    想了想，他問出了心頭疑雲：“在小世界的時候，我好幾次碰到了一個叫明淵的人，他和你是結了姻緣？”

    瑤朱神色不太好，很冷淡地道：“一個騙婚的渣滓，哥哥不用提他。”

    沉言在海域之境過得還算平靜，但有一日忽而感到外邊動靜不小。

    瑤朱快步走到了屋裏，面容平靜地道：“鬱執和沉語都找到這裏來了，哥哥打算怎麼做？”

    沉言想了想，心平氣和地道：“鬱執是我的道侶。這些年我能在小世界歷練溫養，也多虧了他。”

    瑤朱不鹹不淡地提醒道：“那沉語呢？沒有他以神魔之軀入鬼蜮，哥哥也沒機會在鬼蜮溫養這麼多年，更遑論說入小世界歷練？”

    沉言想起那團一直在鬼蜮外徘徊的黑霧，不由得低低嘆了口氣。

    那黑霧便是沉語所化，鬼蜮之人只當黑霧是入侵者，卻不知黑霧以己身支撐著鬼蜮。

    “哥哥，其實嚴格說來，你不虧欠他們任何一方。”

    “當初，的確是沉語有言在先，要你等他從天之涯歸來成親。”

    “不過，話是他說的，你可沒有應。”

    “後來，鬱執的確是與你結了天婚。”

    “可是，那都是鬱執哄騙你而成，這天婚也可以不做數。”

    瑤朱平靜地道，“照我看，你不如踹了他們兩個。舍了這兩個晦氣之主，你自己也好落個輕鬆之身。”

    沉言沉默不語。

    神擁有長生之壽，萬年不枯，滄海桑田，見過太多，也就顯得格外冷情。

    但不論鬱執還是沉語，都著實對他付出良多。

    用佛家之語來說，這是結成了因緣。

    有此因緣，又要如何去了解呢？

    沉語偏執，若得不到便會瘋魔。

    可鬱執也同樣執著，若是遭到捨棄恐怕比沉語還要來得可怕。

    “哥哥，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瑤朱還欲再勸，再回頭時哪裏還見得自家哥哥，只看到有一屏漂浮在空中的口信。

    瑤朱蹙了蹙眉，很是鬱悶地吩咐仙童請鬱執神君與沉語魔君入殿。

    兩個男人甫一進殿，目光就四處探索，顯然是在找沉言。

    瑤朱譏諷地笑了笑，一抬手調出了哥哥留下的口信。

    半空中浮現出沉言的一個半身人像，他鄭重其事地道：“我出門遊歷了，不必來尋我。待你們放下執念之時，便是我歸來之日。”

    沉語垂於玄青廣袖中的手不自覺地收緊，問道：“我哥哥離開多久了？”

    瑤朱看都懶得看他一眼，懶洋洋地道：“無可奉告。”

    不論鬱執與沉語如何威逼利誘，瑤朱都守口如瓶。

    “兩位這般執著於我哥哥的去向，看來是根本沒體會到什麼叫放下執著。”瑤朱揶揄道，“如此看來，我哥哥怕是短時間內再也不會回來了。”

    一神一魔無可奈何，只能怏怏離去。

    但山不來就我，我來就山。

    鬱執想，縱使沉言有心離去，可他倆已有天婚契約束縛，找尋又有何難？

    沉語同樣很樂觀，暗忖哥哥與他羈絆仍在，他若用心去找，又怎何愁找不到？

    但滄海浮浪，誰知前路如何？

    –全文完–